良久,荀夫人心滿意足地睜開了眼,笑眯眯地對令儀道:“阿母還為你求了個姻緣,佛祖定會保佑我們阿鸾的。”
去歲戰事剛起,令儀果斷從半路跑回來,崔家與涼州的婚約便在心照不宣下宣告破裂,令儀與那涼州燕氏五郎的婚約也便不存在了。
令儀又變成了沒有婚配的女郎,這讓洛陽城許多有未婚兒郎的世家大族歡欣雀躍。
但前提是朝廷這一仗可以取勝,要不然她崔氏便很難保持榮光。
但眼下,令儀還有一事煩惱,這事讓令儀對自己的婚事沒什麼期盼。
“還是算了吧,阿母可别忘了,還有太子。”
聽這話,荀夫人面上的笑容淡了些,不知說什麼才好。
太子燕綏那點子心思,幾乎崔家人都知道。
去歲,戰事剛起,令儀剛回來沒幾日,就收到了燕綏送來的玉佩。
未婚男女之間贈玉佩,本就不合規矩,更何況燕綏贈的還是刻着龍紋的貼身之物,這很難不讓人想歪。
令儀知道此事茲事體大,當即便匆匆給了阿父,讓身為太傅的阿父趁着教導燕綏課業的時候拿去歸還了。
不知阿父如何同燕綏說的,玉佩反正是被退回去了,也再沒有那等物件遞來。
但想起每每見到燕綏時,對方那緊盯不放的執着目光,令儀總覺燕綏不會就此罷休。
拜完了佛,令儀陪着阿母走出大雄寶殿,剛将心中的愁緒甩出去,然剛踏下石階,就看到不遠處的槐樹下立着一道打扮得十分精神的身影。
母女兩人對視了一眼,眸中滿是歎息。
槐樹下的是個十八九歲的小郎君,身形清瘦,沒有穿着平日裡的玄衣纁裳,長冠纓帶,隻一身象牙白的上衣和杏黃色下裳,簪一玉長簪,是一副少年人鮮活明亮的打扮。
大約是等了許久,見令儀出來,眼中都仿佛泛着實質的光。
他快步上前,來到母女兩人面前,出于晚輩的禮節,歡喜地拱手道:“荀夫人安康。”
“令儀……”
聽到對方直呼她的閨名,令儀眼皮子都跳了起來,眉頭也跟着緊蹙着。
“太子殿下慎言。”
無須令儀出言,那頭荀夫人便神色威嚴開口了。
一上來便喚自家長女閨名,不曉得的還以為兩人有多熟悉呢。
尤其眼前這位确實對長女抱着些心思,而長女并無心思,荀夫人更不能縱容了。
燕綏被荀夫人不贊同的目光瞧着,也知自己失言了,忙告罪:“是孤失言了,但孤有些話想同崔大娘子說,不知荀夫人能否允準?”
眼見少年面色誠懇,大有不答應便不離開的執拗做派,母女兩人瞧瞧對了個眼神,應了下來。
雖然天氣寒冷,但來南華寺拜佛的香客仍舊不少,尤其是大雄寶殿附近。
令儀領着人,挑了個僻靜的地方,才張口詢問。
“殿下想說什麼,速速說來,臣女還要随阿母歸家用飯。”
令儀不想同燕綏多說什麼,她本就沒有當儲妃的心思。
燕綏被眼前女郎這副稍顯冷淡的姿态刺得神色萎靡,但想起出宮前阿母的話,他又揚起了笑,目光黏在令儀的臉上,期期艾艾道:“我今天來尋崔娘子,是想同你說,我想讓崔娘子做我的太子妃,我阿母也同意了,說崔娘子是儲妃的不二人選。”
“下月二十,便是我的生辰,屆時阿母要為我選妃,希望崔娘子能、能來。”
燕綏很是緊張,不僅看着她的時候面頰紅紅的,連說話也磕磕絆絆的,像是生怕令儀不同意,神色也怯生生的,看着很沒有底氣。
聽完這一番話,令儀眉頭皺得都能夾死蒼蠅。
令儀退了一步,行一颔首禮,縱然心中抗拒惱怒,但語氣還是溫和徐徐。
“皇後與殿下擡愛,臣女并無那等心思,請殿下替臣女向皇後告罪,臣女并無那個福分。”
說完這番幹脆利落的話,令儀不欲與燕綏多糾纏,福了福身,轉身便離開了,讓身後還想送玉佩的燕綏有些不知所措。
眼看着心儀的女郎言辭果決地回拒了自己,頭也不回地走了,少年人神色沮喪,唉聲歎氣的。
他果然很沒用,令儀一點也不喜歡他,可他還是很想讓她成為太子妃。
執着地看了崔家的犢車半晌,燕綏心中執拗又任性。
進了犢車,将車門阖上,令儀才大大松了口氣,眉宇間舒展開來。
荀夫人雖然不知究竟聊了些什麼,但心中也猜出了七七八八。
“太子是不是又……”
點到為止,荀夫人沒有多說,令儀卻是明白,點了點頭,眸中憂愁道:“不止如此,他說皇後殿下也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