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賀重錦的反應,文钊知道這一次肯定找對了,他雖然在一旁無聲候着,但打心眼裡替賀重錦着急。
找了這麼久,大人一定要把那天晚上的事說出來啊!
誰料,賀重錦竟是難得淡笑,道:“江娘子,我們不是一面之緣了。”
江纓愣了一下,應道:“的确,宮宴上的事,還沒謝過賀大人。”
賀重錦心神微動,随後說:“你見瘦了。”
“啊?”江纓道,“賀大人說的可是我?”
“嗯。”賀重錦點了點頭。
如今懷孕,江纓吃不下也睡不着,不瘦才怪呢,但她自然不能同賀重錦說實話:“可能是我日夜練琴,吃的少。”
話音剛落,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叫了起來,這樣的場合難免尴尬。
江纓剛要借口離開,賀重錦緩緩開口:“我聽聞,江小姐和趙家定親,宴上會有很多吃食才對,為什麼沒吃東西?”
“不喜歡吃。”
“......”
賀重錦眉宇凝了凝,他知道她在撒謊,江纓心知肚明,自己随口扯得謊,賀重錦這樣的權臣,斷然不會信的。
希望他不會猜到自己有孕的事。
他注視着江纓,發現她臉色有些差,興許是餓的,便命文钊道:“去買糕點過來,各種樣式都買一些回來。”
文钊領命:“是,大人。”
馬車上,江纓正吃着賀重錦托人買的糕點,她起初是有些收斂的,最後越吃越香,甚至還出奇的不挑嘴。
她一邊吃一邊觀察着這奢華馬車的内部。
不愧是賀府的馬車,墊子軟軟的,棚頂是金絲木做得,車廂中充斥着淡淡的松香。
外面的文钊看似在和車夫駕駛馬車,實則正留意着車中的動靜。
江纓道:“賀大人,你是去趙府赴宴的?”
“是啊,朝中最近諸事繁多,下朝之後便來了,幸好沒有耽擱。”賀重錦笑了笑,“沒想到在路上遇見了江娘子。”
說着,賀重錦給江纓倒了一杯水,溫聲道:“糕點吃得太多了,喝點水,會噎到。”
“多謝賀大人了。”江纓道了謝,接過杯子喝了下去,忽然面色一變,“賀大人,這是茶嗎?”
賀重錦放在官袍上的手緊了緊,面上依舊溫和:“西湖的龍井,江小姐不喜歡喝茶嗎?”
“抱歉,我以為是水,賀大人馬車裡的茶......好喝。”
其實提及茶,江纓就想到宮園的那夜,暗處的竹蔭下,那個将她固在身下交合的男子。
她覺得,剛才的回答不太妥,倒顯得滿肚子的詩詞都白學了,連一杯茶的味道都誇不出來,讓賀重錦這樣的權臣面前見了笑話。
吃完所有的糕點,腹中這才沒有了難受的饑餓感,江纓對賀重錦道:“江纓謝過賀大人的糕點,一會兒在定親宴上,我和我家郎君多敬賀大人幾杯。”
賀重錦适才柔和的神色,冷了一瞬,很快又恢複了,點頭應道:“好,我送你。”
馬車在側耳偷聽的文钊心裡跟着着急,他看得出賀重錦是準備把江纓讓給趙恒之了。
于是,文钊從車夫的手中接過缰繩,揮鞭一抽,馬兒的速度加快了幾分。
賀重錦察覺到了什麼,視線落到了車簾上。
江纓剛要開口告訴車夫,把馬車放慢一些,誰知突然來個急停,她身子向□□倒,隻聽賀重錦眉梢一簇,輕斥道:“小心!”
緊接着,她撲進一個結實的胸膛裡,江纓緩緩睜眼,入目的是布料精緻的紫色官服。
這個懷抱很溫暖,令人舒心,還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上方傳來輕微的歎息,賀重錦道:“文钊,發生什麼了?”
“回大人,方才有一個孩童沖撞了馬車,幸好車夫及時拉住缰繩,大人無需擔心。”
“嗯,知道了。”
然後,馬車中一派安靜,江纓擡頭看着賀重錦,從這個角度看去,男子如寒玉一般的五官眉眼,但凡看上一眼,想必任何人都難以移不開視線。
片刻之後,賀重錦微微怔了怔,若有所感,垂目看向懷中人。
她就像個呆呆的貓兒一樣,一雙杏眼盯着賀重錦,不知怎得,突然間一個黑夜之中,大汗淋漓,鬓發淩亂的臉在,和眼前陽光沐浴的這張臉,發生了驚人的重合。
女子纖細的手下意識攥緊了他胸前的衣襟。
“小姐,小姐。”紅豆壓低聲音,趕緊提醒江纓,“你該放開賀大人了。”
紅豆的聲音一瞬間将江纓的思緒拉了回來,她趕快起身坐回原來的位置。
江纓的腦子很亂,她不明白剛才的一瞬間是怎麼了:“賀大人.......”
賀重錦回道:“江娘子。”
“我記得,我在宮宴上彈奏陽春白雪時,賀大人離席了,敢問大人那時去哪兒了?何時回到宮宴上?又遇見過什麼人嗎?”
賀重錦沉不做聲,靜靜注視着江纓,而在江纓的眼裡,他無形之間默認了一切。
這時,馬車緩緩停了下來,文钊道:“大人,江娘子,趙府到了。”
“紅豆,你先下去吧,我有話要和賀大人單獨說。”
紅豆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好的,小姐。”
江纓想問賀重錦太多太多,可等到馬車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她發現自己什麼都問不出來。
她想遠離他,不管不顧就要下車,手腕卻被那人輕輕抓住,賀重錦握得越來越緊。
“宮宴那晚,昭陽郡主在我的茶水裡下了合歡散,離席之後我正與一個女子在竹林裡。”賀重錦眸光隐隐閃動,聲音依舊清冽好聽,“江娘子,你認識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