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重錦笑了笑:“嗯,我彈了。”
霎那間,一道撕裂的琴音傳來,刺進了江纓的耳朵,狹長尖銳的回音在她耳中來回沖撞。
荷葉上打憨的青蛙被驚地撲通一聲跳入了池塘裡,小魚四散遊走,水面泛起長久未消的陣陣餘波。
江纓:“??????”
如此的琴聲江纓第一次聽過,之前幾乎是聞所未聞。
她想到一日途徑街角的時候,有個老李家殺豬鋪子,老李每次殺豬之前,都要把刀磨得锃亮锃亮,這樣殺豬的時候就會又快又準又狠,這琴聲和殺豬老李的磨刀聲,竟是神似。
賀重錦還在彈,雙目微垂,一副認真的模樣,絲毫沒有聽出琴聲的端倪。
雖然國和山是破碎了點,但江纓還是耐着性子從頭到尾地欣賞完了。
琴曲終,他問江纓:“如何?”
“嗯.......嗯.......”江纓隻覺得太陽穴突突跳着,“如何.......”
賀重錦淡淡地望着江纓,見她支支吾吾的,眸子暈開一抹溫柔,問道:“纓纓,我彈得不好嗎?”
“不,好聽......”
他道:“不好聽?”
江纓趕緊擺擺手:“夫君你誤會了,不是不好聽,不是你說的彈得不好,是.......哎呀,亂了亂了,總之是好聽的。”
賀重錦嘴角笑意更深,輕輕點點頭:“嗯,既然你這個皇京第二才女說好聽,我彈的自然是好聽的。”
額......嗯嗯嗯。
而後,江纓揉着衣角,向他抛出一個大大的問号:“夫君的琴音......大大大氣磅礴,剛柔并濟,威震人心,敢問夫君,你剛才彈得的是什麼琴曲?”
賀重錦說:“陽春白雪。”
“陽春白雪?”
她一個音都沒聽出來。
不知為什麼,聽完賀重錦的陽春白雪,她好像沒那麼在意那夜宮宴的事了,萌生出想要彈奏的念頭,于是道:“夫君,我能彈給你聽嗎?”
女子纖細的手指輕勾素弦,琴聲從樓閣之中飄逸而出,動如輕風,潤如雨澤。
府中挑燈守夜的下人們被琴聲吸引,紛紛駐足傾聽。
江纓不知道自己彈得如何,因她隻看到他眉宇逐漸舒展開,變得更加柔和,輕抿茶水,除了這個動作,并沒有開口說什麼。
這算是好聽?
其實這段日子以來,她雖然沒有彈奏陽春白雪,但卻在藏書閣中仔細研究琴譜,汲取經驗,琴技已經比在宮宴時精湛了不少。
就算差......好像比剛才的......不,這種話絕對不能說出來,想都不能想,她怎麼能嘲笑自己的夫君呢?絕對不能。
一曲終了,兩個人返回房間,重新躺回塌上。
賀重錦的心情明顯好了不少,他說:“後日我要進宮,見到姑母,你再把這首陽春白雪重新彈給她聽,我想她一定會喜歡的。”
賀重錦的姑母,無疑是當今的攝政太後,朝堂上隔着一層紗簾,俯瞰朝堂的女人。
“若我彈不好.......會不會被砍頭?”江纓心裡還是沒有底氣,“你是臣,太後可不是,彈不好,就是觸怒太後鳳顔,我能行嗎?”
“那怎麼辦?前幾日我下朝時,告知姑母你會再去為她彈奏陽春白雪。”賀重錦輕笑一聲,“不過無礙,我也會彈陽春白雪。”
江纓:“......?”
為了賀重錦和整個賀相府的安危,江纓決定勉強一試。
不過話又說回來,賀重錦真的不知道自己五音不全嗎?
西窗的燭火始終亮着,并沒有熄,賀重錦側目看了一眼江纓,女子正背對着他翻閱書卷,默默背誦。
他閉眼先睡了一會兒,忽然覺得脖子僵硬,枕頭下好像有什麼東西,賀重錦伸手一摸,是一本書角被翻得褶皺的書卷。
燭火燃到底,房間驟然陷入黑暗。
江纓翻着翻着就到了賀重錦的懷裡,他像往常那樣被驚醒,眼眸半睜,望着她許久。
賀家人除了太後,無人将他視作是親人,而太後臨朝攝政,每日日理萬機,更是在如今這樣的朝堂形勢下為剛剛登基的劉裕掃清障礙,賀重錦清楚,太後是自己的姑母,同樣也是君臣。
以後,江纓将會是他真正意義上的親人嗎?
正當快要再次睡着時,懷中的女子忽然捂緊小腹,蜷縮成一團,見狀,賀重錦當即警覺了起來。
“?!”
“疼......”江纓嘴唇發白,身子疼得忍不住打顫,“肚子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