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女孩臉上迅速燒燙起來的溫度實在灼人，清嗓咳了兩聲，她故作正色地同男人掰扯起來。

“要這麼說，我們兩個這段戀情确實有些見不得光。”

她半開玩笑道，“我可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你也是。”

“要是我們兩個在一起的事，到時候被粉絲們扒出了戀情，那可怎麼辦？”

她尾音揚起，話裡帶着嬌憨氣和他打趣。

手機那邊的男人聽着，停下筆來，怔神了片刻。

窗外風氣，帶動了樹梢搖晃。影子斑駁刻在牆壁上，他的眸中恍然。

這個問題，他也不是沒考慮過。

江煙現在正在事業上升期，前半年的片約不斷，接戲已經接到明年了，這次活動結束之後，她由于公益社上的事，總抽不開身。

在這個節骨眼上，網上對江煙的議論之聲無數。

有人說她太過于急功近利，想着出名一味地接戲，都沒能好好的沉澱下來琢磨演技；再者，就是心理公益社的事。

有人在線下探訪，拍了江煙在工作的照片斷章取義，說她隻是個喜歡炒作立人設的明星罷了。

這件事就連坐鎮公益社的沈舟肆也不能幸免于難，畢竟他是在綜藝節目上再度獲得關注度的，即使他是個心理醫生，但是質疑的人總能找到反駁他缺口。

【一個醫生又是弄自媒體又是上節目辦公益的，奇了怪了。】

【前段日子和那個什麼女演員？江煙？炒作什麼“江舟cp”】

【不懂不懂】

大抵是有人認為，身為醫生就要本本分分地參與工作，好像參與了其他的領域，總會被人冠以“不懷好意”的稱謂。

着眼于沈舟肆身上的紛争本就不少，自從身為健康領域的自媒體博主起，這類質疑的聲音始終追随着他。

像陰霾一樣，驅不散。

人總會在質疑聲裡碰壁迷茫，可沈舟肆偏不！

他堅定自己想要什麼，他想要幫助患者的心理從未改變。哪怕微乎其微，哪怕不盡如意。

人人都讓他不要，他偏要碰！

正如哥哥沈硯不懂得他為什麼不願意按照父親為他鋪好的路走，他的回答永遠是，“不需要”。

“真倔。”

沈硯搖搖頭。

有這種毅力，也難怪沈舟肆能堅持這麼久。在病痛的折磨和心理扭曲的邊緣，堅定地找到自己原本的樣子。

很難。

原本為他治療的國外知名醫生喬治森曾告訴沈舟肆的繼父，說這個少年的病可難了。

發病傷人的倒還好些，怕的就是他要傷人卻偏要忍着往自己身上捅。

因為不願意把黑暗和痛苦帶給别人，病痛折磨下的沈舟肆幾乎要撕裂成兩個人。

顫動的刀柄紮進肌膚，滲入骨髓。

深知不能傷人的前提，是他仍保持着一份清醒。

哪怕一點點、就一點點。

他也要用這份清醒，全部去愛江煙。

“喂？”

電話那頭的聲音忽而沒了聲響，江煙靠近了耳朵去聽，還特意将音量調大了些，“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男人失笑，指骨壓着眉心，“抱歉。”

“我剛剛走神了。”

富有磁性的嗓音帶着惑人的聲調，女孩聽着，抿唇。

心裡慢慢沉下來，她隐約覺得，沈舟肆有什麼事情瞞着她。

“你怎麼了？心情不好嗎？”

剛剛和她說話還不是這樣的，江煙心裡嘀咕着，暗想沈舟肆是不是想到今天着手的那個病人了。

那個病人是個抑郁症患者，沈舟肆同他心理疏導了好半晌，那個少年也一直沉默不語的。

“人家問你什麼你就說呀，你啞巴了嗎？”他的父親站在一邊，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

沈舟肆淡漠，伸出手輕而易舉把那個沖動的父親攔下了。

“家屬先去外面等候。”

父親單叉着腰，皮帶耷拉着，冷哼一聲，“我是他爸！”

“我有什麼不能聽的？”

坐在桌前的男人擡眸，掩在口罩下的臉色看不真切，隻是看着沒什麼情緒。

他不說話，淩冽眉眼裡自出一道寒光。

“出......出去就出去。”那位父親在沈舟肆的不怒自威下堪堪洩氣，滿不自在地出門。

江煙險些與走出門去的家長相撞，連忙倒退了一步。

敲了敲門，她将病曆本放在男人坐診台前。擡眼見到沈舟肆面上的神色嚴肅，她沒打擾，隻是默默出了門。

在大廳内坐了一會，女孩累得有些打盹。

耳邊忽然炸開了尖銳的玻璃碎裂聲，她被吓了一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診室内的那位少年情緒有些激動，江煙想也不想就第一時間跑到診室門口。

“沈——”

“我沒事。”男人朝她伸出手，“你先别過來。”

映入眼簾的是滿目瘡痍的少年和一片狼藉的診室，江煙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到了，心裡亂得急，幾乎喘不過氣來。

沈舟肆的白大褂上沾了不少血迹，分不清是他的、還是那個抑郁少年的。

江煙的眉深皺着，咬着唇幾乎要咬出血來。

那得多疼啊。

這件事的始末沈舟肆始終沒告訴江煙，診室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江煙自是擔心，但是考慮到這是患者的隐私，也禮貌地不再過問。

“我隻是......”

“擔心你......”

江煙替沈舟肆被劃傷的手臂上藥，顫動着聲線，幾乎要哭出聲來。

她擔心，不隻是沈舟肆受傷這件事。

明知道男人自己過去心理也有陰影，她實在怕，怕他自己會陷進去。

沈舟肆不忍地撫上女孩被淚水泡白的小臉，有些自責，“放心。”

溫柔指腹在她嬌嫩的臉上輕輕地刮，他像是對待珍寶那般認真、小心翼翼。

“我沒事的。”

他直言，“還有你在呢。”

他的意思是，隻要還有江煙在，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失控至此。

-

江煙在參加綜藝《劇你很近》之前，曾接過一個電影的女二角色。

那部電影是個都市愛情故事，講述的是00年代初，不甘平凡的小鎮青年來到大城市京市闖蕩，一路坎坷結識了一群好朋友到後面逆風翻盤的故事。

很普通平凡的劇本，但是劇裡每個人物的構建都十分細膩，故事細節也環環相扣。

原本導演的意思是讓江煙擔任女主角色，隻是江煙看着，意外發現自己更适合女二這種有挑戰性的角色。

敢愛敢恨，白切黑，像野草一樣堅韌。

試戲過後，導演也十分滿意江煙的表演，立馬敲定了她出演女二這個角色。

今天是拍戲第一天。

江煙表現不錯，第一幕演完後，導演連連拍手叫絕。

離開鏡頭後，身邊的小助理貼心地為江煙披上了一件外套。冬天開機，江煙現在要演夏天的戲，難免容易感冒。

這個助理是江煙着手于公益社後，再度聘請的另一個新人。披上一件毛茸茸的外套，江煙吸了吸鼻子。

助理轉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桌面，遞了杯熱水給她，眼中一晃而過桌面上的邀請函，她彎腰湊到江煙耳邊。

“江姐，剛剛在場外，好像有人說要找你。”

“找我？”

水還有點燙，江煙悠悠地喝了一口熱水，擡眸，“誰呀？”

“我也不知道。”小助理折眉，話帶猶豫，“好像說，是你什麼......高中同學？”

江煙懵了，接過邀請函打開。

那是一張紅色的請柬，上面燙金字體赫然寫着“喜結良緣”。

結婚請柬，邀請人：明淮。

明、淮？

許久沒看見這個名字，江煙再度看到這兩個字，腦海裡斷片了一瞬。

耳邊有些失聲。

仿佛周圍變得灰暗，停電夜裡，那溫熱的掌心依舊。

想不到，他這就要結婚了。

江煙更想不到的點在于，她從劇組裡出來，有一個人伫立在不遠處的回廊盡頭。

時不時往回看，他好像在等什麼人。

江煙一開始沒在意，走着路過，卻在即将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被一個聲音叫停。

“江煙。”

聲音既陌生又熟悉。

“好久不見了。”

江煙這才站定腳步，扒拉下擋在唇邊的飄然碎發，“明、明淮？”

男人一笑，眸中有些看不清的神色，令人捉摸不透。

許久不見，江煙幾乎認不出他了。

依舊是年少時的眉眼，但是此時他的臉上似是有些倦意。他身穿西裝立在風口，臉上凍得略微發紅。

看樣子是等了很久。

江煙身邊的小助理有些狐疑，聽到她念明淮的名字，立馬想起了先前網上對于江煙早戀話題的讨論。

【不會是真的吧？】小助理唏噓，心想着卻沒好意思問，隻是默默跟着江煙。

-

原本想要接江煙從劇組裡回來，沈舟肆下班後就馬不停蹄地往地下車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