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浣溪跑到星巴克的時候,上衣前面濕了大半,褲腳全是泥水。
雖說雨大風急,但慢步前行不至于如此慘烈。奈何她跑得急切,不顧雨水迎面撲來。
這樣的天氣,店裡除了避雨的兩位行人,空空蕩蕩。
她粗暴地抖了抖傘,坐在了最角落,也是最安靜的位置。看了眼時間,距離斷電已過将近二十分鐘。她匆匆地連上各個電子設備的wifi,心裡計較着說辭。
雲霁不會看到沒人,就下播了吧。
應該不會,說好十二點下播。他向來守諾。
得趕緊去拯救他!
沒了她,直播間得慘淡成什麼樣。也許,一個人都沒有。他看到直播間一個人都沒有,肯定錯愕得不行。開始懷疑人生。
換個角度想,這樣他就知道她這“群”粉絲,有多可愛,多重要了。
得好好安慰他,哄哄他,告訴他:你才不是沒人喜歡,還有我們喜歡你。嘿嘿,也不用表現得那麼感動啦……
她暢想着,嘴角不知何時彎了起來。進入直播間的那一刻,圓潤的杏眼卻像受驚的貓一樣,瞪了起來。嘴角的弧度凝滞。
聽覺和視覺同時受到沖擊,流入耳蝸的,是低低沉沉的嗓音、沉沉浮浮的音調。
冷白的長指與琴弦勾纏,如急雨、如呢喃的琴音交疊。歌聲将故事娓娓道來。
男人是初中就辍學的流浪歌手,從邊境小城一路唱到繁華的首都。女生是四合院長大的嬌小姐,家中管教森嚴的她,早早訂了娃娃親,這也讓她更向往詩和遠方。
小鎮浪子與名門閨秀的碰撞,引起了女方家中的強烈不滿,他們逼迫她早日和世家公子聯姻。
暴雨夜的長街中,他們私奔了。忐忑焦灼的面容下,是滿腔的期待與愛意。
饒是再高超的琴技,在天籁般的嗓音面前,也隻能淪為陪襯。
他唱的是張青松早期的成名曲《私奔》。他不怎麼唱這首歌的,今天倒是稀奇。
她呆呆地看着左下角滾動的彈幕,數着右上角的人數。個,十,百,千。她沒看錯。
在線人數高達數千人。這在大明星的直播間,堪稱撲街,心态不好的,沒準當場表演臭臉。
但在雲霁的直播間,這可是史無前例的盛況。
開心就好:「小夥子唱得不錯!為你點贊。」
Juliet:「雲霁?是歌手嗎?怎麼沒聽過這名字?」
怎麼又重名了111:「不認識。素人吧。」
擡杠一級專家:「這不比那個誰翻唱的,好聽一百倍嗎?也不知道粉絲怎麼吹的。随便一個素人都唱得比他好。」
國家級起哄選手:「别說和那個誰翻唱的比了,這不比原唱好聽?」
思思林林:「呵呵。我看也不怎麼樣,隻有技巧,感情根本沒到位。人家原唱是期待,他這唱得跟追憶一樣。總結,難聽死了!推薦大家聽張思林翻唱的版本,張思林可是張青松親兒子,感情絕對到位,某些為黑而黑的人真的夠了。」
宋浣溪沒空去想,這空白的二十分鐘發生了什麼。她一邊對照着保存在收藏夾裡的罵人語錄,一邊加入戰鬥。
小溪流:「喲喲喲,大姐,别這麼快破防啊。你家哥哥五音不全,一首纏綿情感,唱得跟抗戰神曲似的,還感情到位呢。笑死個人。不藏着掖着,有臉到處無腦吹,也是沒誰了。」
溪望你:「張思林低齡腦殘粉是真多,到處發癫。承認别人優秀很難嗎???」
張思林的粉絲們聞着味就來了,僞裝成路人的批皮粉、反串粉、真愛粉,紛紛加入混戰,場面一時好不熱鬧。宋浣溪雙手難敵n手,差點招架不住。好在張思林黑粉也多,有不少黑粉跳出來,趁機踩上一腳。
從陰陽怪氣,到人身攻擊,再到拖家帶口、謾罵詛咒,怎麼髒怎麼來。彈幕上充斥着滾動的***,戾氣十足。
雲霁始終斂着眸子,字字句句地彈唱着。直到一曲終了,他才看向不緊不慢地看向彈幕。
迅速滾動的彈幕中,被屏蔽的***居多。但不難猜出其中的大意。
聽到琴弦的尾音緩緩停歇,宋浣溪忙将敲了一半的髒話删光,換了一副口吻。
小溪流:「好聽!好聽!哥哥辛苦啦,快喝杯水,潤潤嗓子!」
這句話在烏煙瘴氣的彈幕中,與衆不同。但很快就被刷掉了。
思思林林:「啧啧啧。上一秒破口大罵,下一秒溫柔小意?你擱這演戲呢。你家哥哥知道你這麼裝嗎?(微笑jpg)」
看到這裡,雲霁收起手中的吉他,右手觸上鼠标,往上拉動着彈幕。
他的眼神波瀾不驚,但宋浣溪還是猛提了一口氣。她飙了那麼多髒話,會不會破壞她的形象……
不幸中的萬幸,所有髒話都是用“小溪流”和“溪望你”說的,其他賬号的形象不會受到影響。
翻了好一會兒,雲霁才停下,又打開在線觀衆列表上下翻閱。不出所料,小溪流、溪溪不爬牆、溪望你三個賬号同時在線。
他淡聲問:“剛才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