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村民哪怕是同情陸江兄妹的,在分家這話剛提出時都滿是震驚。
可想而知這年代要脫離難纏的原生家庭有多難。
年老些的村民都有些猶豫,畢竟誰家裡沒點矛盾,要是有樣學樣到時候家家戶戶都鬧着分家,那豈不是都鬧翻天了?
四周靜默,沒人敢出這個頭。
李紅輝擦了擦額頭的汗,感覺自己接了個燙手山芋回來。
陸江掩着的眼角閃過一絲嘲諷,雙拳握緊正想更強硬些,卻聽到一道輕柔嗓音。
“我來說幾句吧!”
徐瑤瑤突然出聲,頂着四面八方投來的疑惑視線,不卑不亢緩慢開口。
“雖然我不大清楚朵朵家裡是個什麼情況,但是我發現一件事情,思前想後覺得還是應當說一聲。”
她走前幾步牽起朵朵的手,發覺手心女娃瑟縮的顫意,徐瑤瑤湊近她耳畔低聲道,“朵朵别怕,姐姐是來幫你和哥哥的。”
迎着小女孩信任的眼神,徐瑤瑤輕捏住她的衣角,向上翻卷。
那身粗糙陳舊布料之下,瘦骨嶙峋身闆顯露無疑,令人心驚的鞭打傷痕盤旋其中,深紫色淤青深淺不一,某幾處位置留着陳年舊疤,觸目驚心。
這是剛陸朵躺在她腿上睡覺之時,衣角翻起徐瑤瑤不小心看到的。
她跟小女孩相處過程中完全沒看出來對方身上有傷,一舉一動毫無異樣,可想而知陸朵平日裡是多能忍痛。
原本想着等見到陸江要提醒他幾句,但卻沒想到是這樣的場景下說了出來。
陸江在徐瑤瑤身側位置蹲下,視線停留在那片青紫上,臉上一片寒霜,眼底布滿陰鸷。
徐瑤瑤心尖一跳,此時陸江給她極強的沖擊感,仿佛像是陰間索魂的鬼差,下一秒就能要人的命。
“哥哥你别難過,是朵朵不聽話王姨才會打我的,朵朵不疼的——”陸朵故作不在意般安慰陸江,眼角委屈的潮意越發止不住。
啪嗒一聲,陸江手心樹枝斷成兩節,邊緣尖刺深深刺入手心,鮮紅血液順着指縫溢出。
“陸江,這分家我支持你!你後娘太不像話了,這麼小的孩子都能打成這樣,我的天——”
開口的是剛剛一直站在陸江身旁的李大軍,他輕拍了拍陸江肩膀,似是安慰。
有人開口後,先是幾個年輕些的村民開口幫陸江說話,而後再到幾個大嬸,最後大家都忍不住勸起了李紅輝。
“李隊長,你就幫幫這陸家小子吧!都是同個村的,這虐待繼子繼女名聲傳到别的村裡去也不好聽呀——”
這話就說得有點重了,但也不無道理。
李紅輝迅速分析着利弊,眼下再推脫下去恐怕就寒了大家的心了,這事不同意也得同意,此時他分外後悔自己剛剛怎麼就一時嘴快攤上這事。
他騎虎難下,終于松了口。
“行,既然陸江你想好了,我就跟你走一趟!”
陸江沒有立刻起身答話,他的目光順着朵朵手臂延伸到那張面若桃花的俏臉上。
徐瑤瑤冷不丁撞進一雙布滿烏雲的瞳仁裡,如寒潭般的深沉雙眸瞬間敲打着她莫名劇烈跳動的心髒,她轉過頭慌亂的錯開視線。
這怎麼可能是個忠厚本分老實人會有的氣場?
這分明是隻爪牙鋒利随時能将人撕碎的狼!
一隻披着羊皮的狼!
很快陸江收回視線,抱起朵朵轉頭朝李紅輝鄭重的道了聲謝。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一堆人這才開始往回走,回去的路上漆黑一片。
漆黑的天路不好走,徐瑤瑤甚少夜裡走山路的經驗,她走得磕磕絆絆,不一會兒就落在了最後面。
陸江不知為何也慢了下來,他一手抱着朵朵,一手舉着火把,走在徐瑤瑤身前半米左右的位置,剛好幫她照亮了前方的路。
陸朵鬧了這一場累得徹底睡着了,陸江很安靜沒有說話,讓徐瑤瑤原本想說的謝謝也停在喉嚨裡。
這個點正過飯點,村民們吃完飯都習慣出院子走走,剛好看到陸江一群人舉着火把從後山的位置回來,免不了問上幾句。
于是沒一會兒,因陸朵被虐待而且在山上差點沒命,所以陸江要分家的消息就傳開了。
大家議論紛紛,一些好事村民也跟在隊伍裡往陸家方向走,于是原本十幾人的小隊伍越來越熱鬧。
陸家和知青點是兩個方向,很快到了岔路口。
徐瑤瑤看着前面沉默的背影,猶豫幾秒最後還是沒有搭話,直接左拐往知青點方向走去。
身後陸江在她改變方向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他停下腳步往那個纖細柔弱的身影望去,良久才又重新邁步離去。
徐瑤瑤饑腸辘辘回到知青點,拿出前天做好的饅頭蒸好下肚,那餓得發暈的感覺總算好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