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她并沒想到,沈媽精挑細選的這位相親對象,不僅心寬體胖,頭發稀少,比沈惜足足大了8歲,還在彼此間僅有數個來回的微信對話中,就充分展示了他滿到溢出的自信和油膩。
沈惜很想臨陣脫逃,但考慮到沈媽已經和中間人約好時間地點,如果自己鴿了很可能落得無家可歸的悲慘結局,她還是忍住了。
但她當然也不可能如沈媽臆想的那樣,打扮得光彩照人以緻力于赢得油膩男的心。
當天沈惜照例穿上那身自己穿慣了的,灰色厚衛衣+黑色羽絨服+牛仔褲+馬丁靴的搭配,背上個帆布包,又往頭頂戴了個冷帽,就準備出門了。
沈媽從洗手間追出來:“沈惜,你給我等等!衣服亂穿也就算了,至少把頭發理順了化個妝再去呀!!”,沈惜慌不擇路地逃出家門:“我已經仁至義盡了!你再說我就打死也不去了!!”
沈惜就這樣懷着悲壯的心情,心如死灰地踏進了小城裡最受歡迎的那家西餐廳。
她咬了咬牙,定了定心,環視一周,果然在某個卡座的一角望見了一片锃亮的頭頂。
沈惜果斷地邁開步伐,朝他走了過去。
……
相親男:“你已經滿28周歲了?倒挺顯小,看着跟剛畢業似的……”
沈惜抿了口咖啡,禮貌地微笑。
相親男滿意地點頭後又說道:“但是吧……你雖然底子不錯,但作為一個姑娘,最好也别太粗糙吧。像人家那樣,化化妝做個美甲,頭發留長燙一燙;大冬天麼,小裙子配光腿神器,倒也挺好看的嘛……”
他開始滔滔不絕地爹味輸出,沈惜卻在心裡無聲地蓋章定論:“果然,話不投機半句多……”
這頓冗長的飯接近尾聲的時候,沈惜已經有些快坐不住了。
相親男:“……剛才說的呢,就是我在本地和外地的房産情況,還有我每年大約的收入和灰色收入情況。怎麼樣,沈小姐你對我的個人情況還算滿意吧?如果你有意向的話,今天開始,我們就可以作為男女朋友交往了。”
沈惜含在嘴裡的那口檸檬水差點沒當場噴出來,一頓狂咳之後才勉強掩飾住了失态,忙不疊地說:“抱歉,抱歉,您很優秀……但我還是沒法因為您優秀就想要交往……應該是我的問題,畢竟我媽也一直說我這個人奇怪得很……”
相親男锃亮的頭頂似乎冒出來一腦門的問号,他疑惑不解地望着沈惜,還沒開口,她就覺得他大概率要問“你怎麼會不喜歡我呢?”,但沈惜已無心奉陪。
她站起身,朝他點點頭:“那今天就先這樣,飯錢已經微信轉給你一半了,今後咱們就有緣再見吧~”,說罷她便背起帆布包,雙手插兜、加快腳步,試圖火速逃離現場。
畢竟是冬天,天寒地凍的,西餐廳的門緊緊閉着。
沈惜正要從兜裡伸出手推門,門外卻剛好有一對氣質優雅、彼此十分般配的男女正要進來。
那高挑白淨的男人看見了沈惜,于是自然而然地向前,搶先她一步拉開了門,同時做了一個請她先出來的手勢。
沈惜下意識地看着他的眼睛說了句“謝謝”,卻又在目光對上的瞬間原地愣住了。
盡管他穿着一身看起來材質很講究、價格很昂貴的大衣,還戴着一副儒雅的無框眼鏡,可那張俊朗中不失銳氣的臉,還是讓沈惜一眼就認出了他——小時候跟她一起爬水管、陰溝裡踢皮球的鄰居甯鳴。
沈惜又飛速掃了眼他身後的女人,她正低頭整理白皙頸間圍着的羊毛圍巾,看起來與他們同歲,整個人秀麗溫柔而有書卷氣。
這個瞬間,沈惜忽然自慚形穢,有點後悔今天沈媽追出來的時候,沒有折回去整理頭發、化個全妝……
而甯鳴似乎也認出了她,他微微地揚起了眉毛,唇邊有一絲笑意:“你……是沈惜?我們得有很多年沒見了吧……”
說不出來是什麼心理,沈惜擠出一句“不是……您認錯人了……”,就莫名惆怅地落荒而逃了……
而直到回到家,被沈媽恨鐵不成鋼地痛批完她敷衍相親的罪狀後,失魂落魄的沈惜才聽說,甯鳴這趟是特意從國外帶着未婚妻回來辦婚禮的……
洗完午飯的最後一個碗,沈惜也收起了殘留的思緒,自嘲般對着窗玻璃笑笑,擦淨手,走出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