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PTSD、人格解離障礙、憤怒調節障礙和躁狂,”心理醫生把紙張遞給她,“不過您現在的狀态還是非常穩定的,但如果可以的話,請盡量避免和心理創傷相關的誘因出現……”
在獨立之後,季殊終于能去心理健康科看自己的睡眠問題,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答案。
心理醫生讓她回憶過去發生的細節。
季殊卻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如何熬過去那些日子的了。
從她被造謠施暴者開始,她就沒有過過一天美麗的校園生活。或許是因為她天生性格孤僻,又或許是她哪裡得罪了校園中的小團體。
開始隻是被撕毀作業、試卷,後來一步步發酵。
被推進泳池、被關在廁所整晚、被拳打腳踢、被耳朵灌水、被卷發棒烙燙……
沒關系,解離會保護她,這些她都可以不在乎,都可以不記得。
在高三轉學、升學之後,她糟糕的人生才終于告一段落。
她療愈自己、健身和學習散打,開始嶄新的工作和生活。一切都逐漸變得完美。
可是沒想到,一轉頭穿進了書中。
這個嶄新的,地獄。
季殊站在高高的樓上,她看見那個女孩,大考前夕的夜晚,她站在學校的樓頂。
她臉色慘白、嘴唇沒有血色,黑發在風中像融進了黑夜的幕布一樣,濃得化不開。身後天文台的星象标巍峨屹立,直指星辰。
她的臉上沒有猶豫、沒有害怕、沒有顫抖。隻是有着即将解脫的輕松。
季殊意識到她想做什麼。她呼吸急促,冷汗落下,想要邁開步子、伸出手攔下她。
但是最終沒有來得及。
她眼看着她在面前落下,像一隻斷了翅膀的小鳥,向着夜晚眷戀地奔去。
“咚——”
季殊臉色蒼白、大汗淋漓地醒來。
面前是病房白花花的天花闆。房間外傳來醫院嘈雜的喧嚣聲。
季殊重新閉起眼睛,她喘息幾聲,這才再次睜眼。
眼前有着一個系統一樣的面闆。
不像一般小說中一樣智能地與穿書者溝通,這個系統面闆死氣沉沉、毫無聲響。它冷靜地顯示着季殊現在所處的劇情階段。
【-system-】
【劇情進度:2%】
隻進展到了2%。這是要求她走完劇情的意思嗎?等到劇情走完,她就可以回去原本的世界?還是能夠脫離原書的發展、自由地活動?
季殊忽然有些頭疼。她伸出手,按住自己的腦袋。
……她記得自己是因為死了才穿越進來的。但是自己如何死去的,她卻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她急于翻動系統的頁面,試圖尋找到其他的信息或者任務。但是一無所獲。
她忽然無端端從心底生出些荒謬感。
這是要求她和原身的結局一樣,不做任何反抗,就這樣乖乖死去嗎?
絕不可能。
原身或許曾經實施過校園霸淩,但是這和現在的季殊無關。她不會乖乖坐以待斃。
死不是解脫。
季殊很清楚這一點。她捏緊自己纏着繃帶的手掌,對自己重複。
也像是在對那個死去的女孩重複。
‘死不是解脫’。
-
vip病房外。幾名護士匆匆出入。
季殊推開房門的一條縫隙,看見少年靠在床頭,脖子上和胳膊上都纏了繃帶,臉上還貼了紗布,稍顯滑稽,隻是依稀能看出幾分原本的帥氣。
他像是才醒,不耐煩極了,連半分眼神也懶得扔過來:“說了離我遠點。”
季殊剛才就拿着校牌得到了看望許可。
醫院裡的人似乎不知道他們是互毆進來的,或許又沒人會把他們往那方面去想——
畢竟她這個看起來瘦削的女孩身上幾乎沒什麼痕迹,而另一邊人高馬大的小公爵傷得卻比她重多了。
她并沒有離開,反而開門進來。
聽到聲音,病床上的人才懶懶掀了掀眼皮,他詫異一瞬,立刻冷笑起來,勾起唇角。
“還敢過來?”
或許是陸明熙身旁那群愛拱火的跟班此刻不在,又或許是他傷得不輕的緣故,此刻的他看起來并沒有下午初見時那般可怖。
也隻是稍微好了些而已。
季殊咽了咽喉嚨,她克制住自己下意識想要逃跑的沖動,轉身合上門。
陸明熙意外地挑了挑眉。
“……對不起。”
季殊先發制人。
偌大的奢侈病房中隻有兩人,此刻空蕩蕩的,卻因為寂靜而顯得空氣凝滞幾分。
陸明熙先是從喉嚨裡哼着冷笑,而後忍不住地大笑起來。
“你是隻會這一句話?還是說,你的道歉得不到回應的話,你就要像下午那樣,再次揮拳來威脅?”
他冷冷地觑着她,似乎想從她的臉上找到半分窘迫的神情。但是沒有。
她很平靜:“下午的事情是我不對,我向您道歉。不論經曆了什麼事情,向他人使用暴力都是不應該的事情。”
陸明熙反問她:“你在諷刺我?”
季殊鎮定道:“我沒有。”
“你說的話分明就是這個意思。”
“……”
病床上的人忽然有些煩躁,他伸手想抓一把頭發,卻隻摸到了厚重的紗布。緩了兩秒,他沉沉笑出聲來,伸出手扯住那女孩纖細的手腕,猛地一扯。
季殊沒有防備,被他扯得撲倒在病床上。
床位發出急促的聲響。
濃重的消毒水混着清洗後淺淡的定制香氣若有若無地萦繞在她的鼻尖。季殊皺了皺眉,一擡頭,便湊近那靠過來的濃密眼睫和挺直鼻梁,陰影整片地覆了下來。
陸明熙正仔仔細細盯着她。
“你才是最沒有資格說這種話的人,懂了嗎?”
他說得很慢,語氣很冷,狹長的眼中眼瞳帶着寒意地看着她,像是某種威脅。
季殊下意識屏住呼吸,她心髒跳得很快,陸明熙的話仿佛小錘,一下下砸在她的心髒上。
‘我沒有。’她幾乎下意識又要脫口而出。
但是她很快忍住了。
她閉了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