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車廂内,季殊臉色很差。盡管沒有幾分睡意,但她頭疼欲裂,身上低燒難退,一點點侵蝕着她的免疫力。
她從書包裡摸出止痛藥,就着溫水服下,到弗蘭德時恰好得到了些許緩解,面色好了些。
隻不過到班級時,季殊本能地感覺到今天陸明熙心情似乎并不是很好。
他面色冷漠地玩着手機,對旁邊跟班的獻殷勤沒有搭理一聲。
季殊輕手輕腳走到自己的座位邊,還沒來得及坐下,便得到了他新的命令。
隻是這次,他沒有發信息,也沒有親自開口,反而讓那群跟班代為轉達,讓她去校園便利店買他需要的東西。
便利店離得不算遠,跑得快點兒一來一回不過十分鐘。而讓衆人不明白的是,這平時算是小公爵那群親近的跟班的跑腿任務,今天不知道怎麼落到了她的頭上。
而且,很快有人發現,季殊跑腿的頻率太高了。
他們并不是把需要的東西列給她,而是一次次地使喚她去便利店,等到她回來才說買錯了東西,支使她再去。
而陸明熙則顯得對此漠不關心,連她買回來的東西都沒有經手。
短短一個上午,季殊跑了不下十趟便利店。
她沉默的身影在走廊上孤單地穿梭着,一上午下來,幾乎旁邊班級的人都認識她了,有些好奇又驚愕她怪異的行為。
好不容易上午的課結束了,季殊收拾着書包準備去食堂,一個身影再次落在她的課桌前。
“喂,你的東西買錯了,”一個跟班男生笑嘻嘻地堵住她,“小公爵要的是紅酒味的pocky,不是巧克力味的。重新去買。”
他看見季殊站在課桌前沒動,擡腿踹了踹她的桌子,不耐煩地催促道,“别等午休了,現在就去!”
今天是周五,這周的最後一個在校工作日。等今天結束,她就可以休息了。
季殊低着頭,模糊地說了聲“知道了”,轉身就昏沉出了門。
陸明熙看着那道身影離開教室,才面色不明地放下手機。
謝周霖安排好值日工作,背上書包緩步走過來,神情冷淡,眼神帶着些司空見慣:“公爵昨晚找你了?”
陸明熙眼皮都懶得掀。他煩躁地靠着椅子,長腿高高疊在桌上,把手機甩給謝周霖看。
謝周霖拿起手機,看見他和公爵在line的對話框。他翻了幾頁,退了出來,瞥見他的另一個置頂。
備注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季”字,對面發過來一個文檔,陸明熙最後回的消息是一條【已閱】。
謝周霖不動聲色地退回他和公爵的談話頁面,把手機還給陸明熙。
“你看見她的态度了吧?”陸明熙向來充滿戲谑的眼神中多了煩悶和憋屈,下颌緊繃着,“她根本就沒過給我商量的餘地。”
謝周霖:“讓你參加壽誕會場的布置是好事,起碼公爵在重視你。”
陸明熙冷笑一聲:“她哪裡是重視我。她是還要通過我和Lotus那邊溝通——沒看見她跟程安渝都兩個月沒說話了,把我叫回家,好找個由頭和程家緩和一下關系,引導引導媒體的輿論。”
謝周霖下颌點了點:“你既然都知道。”
“即使知道——”陸明熙踹開桌子,眼中燃燒起一上午隐忍不發怒火,壓低聲音,擠出一句話,
“那麼多年的視而不見,我也沒辦法忽略。”
謝周霖不緊不慢地偏頭示意,一邊幾乎被吓傻了的幾個男生立刻惶恐上前,把歪了的桌子複回原位。
“公爵的做法沒有問題,陸程兩家和好,受益最大的是你。她是為了你的未來考慮,”謝周霖說,“抹平你腳下的路,就是她的目的。”
“你知道開學前她曾拜托我在學校照看着你,可以看出她仍舊在意你。隻是她要處理的東西太多,即便如此,你是唯一的爵位繼承人,不管她的态度如何,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謝周霖伸手敲敲桌面,
“你很清楚這一點,不是嗎?”
陸明熙一怔,默了會兒,氣消了小半。
他歪頭,斜瞥了他眼,笑幾聲:“你也會說這種話了?”
“總要說點實話,”謝周霖摘下眼鏡,準備離開教室,“否則不知還有多少無辜的人被你的怒氣波及。”
“……”陸明熙站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的話裡所指,難以置信道,“你覺得我是在遷怒季殊?”
謝周霖不置可否。他午餐後還有不少學生會的工作等待處理,于是徑直往外走去,沒回答他的話。
陸明熙氣得三兩步邁近:“為我跑腿是多少人搶着做的事,求都求不來,你沒看見那群人羨慕她的眼神嗎!——當然,我承認,她寫的檢讨書處處踩了我的雷,讓我的昨晚的心情更差……”
謝周霖當作沒聽見,邊看着手表邊在腦海中統籌下午的工作内容,朝前走去,把陸明熙的聲音遠遠甩在腦後。
同班男生這時卻忽然氣喘籲籲地出現在樓梯盡頭拐角。
他手裡拿着什麼,朝這邊跑來,一邊大聲喊道:“小……小公爵——小公爵!!”
他像一陣風似的跑過謝周霖,大汗淋漓地奔到班級門口,扒着門框大口喘氣。
陸明熙停住腳步,拉開幾步距離,嫌棄地皺眉問道:“怎麼了?”
“季殊她……”男生氣喘不上來,“她不見了!!”
陸明熙愣了愣,眼神中的怒意被浮起的幾分興味覆蓋。他挑着一邊眉梢,勾起唇角,“怎麼,她終于忍受不了了,跑了?”
幾個跟班的男生也跟過來,有些小心翼翼地提出疑問:“不應該啊,她有膽量這麼做嗎?”
“她的東西還留在教室裡,怎麼會偷偷提前溜走?”
“她有幾個膽子敢放小公爵的鴿子?”
那個男生卻有些驚恐道:“不、不是!”
他伸出手,攤開掌心。
那是一盒摔癟了角的紅酒味pocky,和一部手機。
陸明熙認得這部手機。沒有手機殼和屏保,隻設了一個複雜的數字密碼。
他會給手機的主人發送消息,看着她為了執行自己的命令忙得團團轉。樂此不疲。
男生擦了擦汗,語無倫次說道:“我剛從食堂回來不久,正好順路看見她從便利店出來,還沒進電梯,就在拐角的樓道被幾個女生帶走,東西也掉在地上……等我跑過去撿起來的時候,她們的影子就都不見了。我一路跑了好幾層樓梯都沒瞧見那幾個人,所以先來找您……”
走在最前的謝周霖不覺停下腳步。
他蹙着眉,莫名覺得有點心煩意亂。
原本已經規劃好的下午安排,又被她打亂妨礙。他隻得考慮擯棄原來的計劃,重新規劃午後工作任務。
隻是在那之前。
他聽見身後片刻的沉默之後,傳來的有些不合時宜的、不屑的怒笑聲。
“……哈。”
空氣都緊繃了起來。
緊随其後的,是陰沉的問句。
“江兆明他人呢?”
幾個跟班很明顯瞬間慌了神,支支吾吾道:“剛剛去C區特招生班級那邊送東西去了,應、應該快回來了……”
“等他回來,叫他帶幾個人從頂樓開始往下搜。”
聲音森冷。
謝周霖轉身,看見小公爵眼神變暗了。他壓低的眉間積攢着沉積未發的怒氣,唇角噙着陰冷的笑意,越過他身邊,朝前走去。
後面的跟班汗流浃背地跟上,一聲不敢吭。
“真想看看,是誰不長眼正好撞上我這槍口,”不屑的、從喉嚨傳出的傲慢的嗤笑伴随着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
“……居然敢動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