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夜，微風吹拂，林聲飒飒。
唯有一間茅屋燃起油燈，門前高懸的兩個大紅燈籠在山間透出些許光亮，有人影出入。
戴頭巾的矮壯婦人進了内室，看着坐在床頭不哭不鬧的女兒，以為她終于認了命，滿意道：“把你嫁給秀才公也算是給你謀了個好婚事，你可莫要再耍性子叫他不喜。”
頓了頓又道：“秀才公年紀是大了些，不過年紀大會疼人，你一個農女，上哪裡找比他更好的？”
紅布蓋頭下的齊瑤粲懵了，兩分鐘前，她剛以0.02秒的差距失掉攀岩金牌，教練這就已經氣到違法犯罪，把她發賣農村了？
她摘下蓋頭，環視一圈，非常肯定地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之前她違背隊規，被教練下派養豬的鄉村也不長這樣啊。
看着眼前的茅草屋，她差點就要來一首《茅屋為秋風所破歌》了。
齊瑤粲知道，她八成是穿了。
齊瑤粲能接受得這麼快，全靠穿前綁定的種田系統，不過那個時候她要參賽，隻能忙裡偷閑種種花養養菜，系統升級還卡在第一步，沒想到異事一波接一波，她居然穿了。
齊瑤粲是大心髒，她相信就算她到了古代，種田也是最厲害的那個。
屋外傳來響動，婦人趕忙把蓋頭給齊瑤粲蓋了回去，火急火燎地低聲道：“你弟弟的前程就系在你身上了，那可是跟你一起從我肚子出來的胞弟啊，算為娘的求你了，依了這樁婚事成嗎？”
既來之則安之，齊瑤粲突然道：“你說的這位秀才公，生得如何？”
婦人看到希望，忙道：“生得極好。”
“真的？”
比起聽說，齊瑤粲更信自己親眼看到的。
木門推開，有數道腳步聲走進。
與此同時，齊瑤粲一把揭下蓋頭，瞪大了雙眼。
五六人從屋外進來，七八人擁在室内，齊瑤粲一眼就看見了被擠在中間，行動吃力的老人家。
她趕緊上前兩步扶住對方，充分發揮尊老愛幼的優良美德，“這有個坑爺爺，小心慢點走。”
誰料老人毫不領情，還怒推了把齊瑤粲，吹着胡子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婦人忙上前摻住老人，“秀才公您歇歇火，姑娘家被我們寵壞了根，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見識。”
齊瑤粲不敢置信道：“你說我要嫁的人是他？”
老者佝偻着背，着一襲洗得發白的襕衫，捋了把白長須得意道：“不錯，你嫁的正是在下我——柳鄉鎮第七位秀才，範文才。”
聯想起婦人之前說的，齊瑤粲情不自禁道：“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你長得醜想得倒挺美。”
範文才自恃身份，隻會吹胡子瞪眼，婦人則怒道：“眼皮子淺的死丫頭，做了秀才便有機會當舉人，再進一步便是天子門生，跟了範先生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還在這裡挑三揀四，沒得白白丢了運道。”
“半截身子入土了不想着養生禁欲，還想着天子門生？夢這麼大？老男人天真是幸福，不過太天真就會變成不幸。”
媒人、兩家觀禮的人：我們隻是心裡想想，你怎麼還說出來了。
範秀才：“五十知天命，這是男人最好的黃金時期，你區區一個小女子懂什麼？”
齊瑤粲冷笑道：“世間上的天才十幾歲就已經功成名就，五十歲？都死掉了。”
這話的殺傷力太狠，驚得衆人手裡的瓜子都掉了。
“你、你你！”範秀才氣憋在喉嚨，話堵了半天竟然仰頭噴出一口老血。
這可吓壞了婦人和她丈夫。
“妞，你怎麼能這麼氣秀才老爺呢，快說你錯了。”
不屬于自己的記憶湧進大腦，齊瑤粲驚訝道：“這都受不了還怎麼參加鄉試？秀才爺爺屆時如果不中，難不成要一頭撞死在榜前？”
“前程不想想钗裙，老天有眼，這都是你應得的，隻是吐血真是便宜你了。”
範秀才在婦人懷中虛弱道：“好，你們教養的好女兒，我是無福消受了，這門婚事作罷，你們哪來的回哪去吧。”
男人心實，急道：“這咋能行呢，昏都結了，如果再把妞帶回去她的名聲可就完了。”
倒是婦人眼尖，瞅着範秀才雖然嘴裡怒斥，眼睛卻像咬住鈎的魚似的，直直地盯着女兒。
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齊瑤粲身着紅粉襦裙，站在光暈中，眼兒彎彎，面容雪白，鼻尖一點小痣說不盡的清麗妩媚，她敢打包票，就這等相貌，城裡的姑娘都沒有能比的。
難怪範秀才被氣得半死也隻肯放狠話等齊瑤粲服軟。
婦人于是道：“你爹說得不錯，昏都結了，做人媳婦哪有你這樣刁鑽撒潑的，你夫君身子受不得你氣，還不趕緊過來照顧他，免得人家說我們不會教女，竟把你養成這麼個無法無天的性子！”
齊瑤粲腳底生根，選擇性失聰。
範秀才癱着身體開始不停咳嗽，婦人怒罵着，男人也上前推了齊瑤粲一把，小聲道：“你這妞咋這樣了，聽你娘的話，趕緊去呀。”
齊瑤粲踱步到範秀才身旁，柔淑道：“先起來吧。”說着，略微勾腰伸手去扶範秀才。
範秀才搭上她的手，拿起喬來，“這才有個新婦的樣子麼。”
誰料齊瑤粲扶到一半，突然松手，範秀才屁股砸地，鑽心的疼。
齊瑤粲微笑道：“不好意思，我還是年紀太小，不會罵人，隻好親自動手了。”
他在地上打滾，“哎喲哎喲，你這潑婦，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齊瑤粲莫名道：“難養你還娶？吃教訓了你開始叫苦了，圖我年輕貌美的時候怎麼不說這話？”
“好啊，原來你是為了退婚！你休想，我是明媒正娶聘的你，在場的都可以為我作證，不信你問他們！”
“哦？”齊瑤粲眼鋒一掃。
衆人紛紛擺手：“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啊。”
範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