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張柔繼昏迷醒來那天第二次聽到她說起她的師父,可是這兩天并沒有見到她的師父,于是道,“聽你這麼說,你的師父做飯一定好吃,日後少不得要試試看了。”
潘潔琴卻停下來,轉頭,雙眼空空地望着門外,焦點不知落在哪裡,張柔看她這樣子,便知自己猜的不錯,也不再去打擾她的沉思,隻安靜地吃魚。
半晌,張柔才聽到她回魂一樣的聲,“師父已經不在了。”
回頭,見張柔沒有開口問,隻是用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關切地與她對望。
相處這兩日,哪怕潘潔琴平日裡少與人交流,也能感受到,這是個安靜,不會多問的漂亮姑娘,即使她隻是個爐鼎,卻不疾不徐,不卑不亢,不像她見到的其他爐鼎,由此她突然有了一些傾述欲。
“我師父隻是個普通的醫修,最愛穿紅衣,你之前穿的那件寝衣就是我師父的……
她常說人生短短,要過得燦爛一點才好……
我六歲的時候,她在難民潮中把我撿了回來,阿柔你知道嗎,我師父是世上最溫柔最好的人,她不會嫌棄我身上髒兮兮的,不會因為我染病就放棄我,不會因為我摔破碗就罵我,還教我學醫識字,她也不是隻對我這樣,她對所有的人都這樣,可是……我師父這麼好的人,也難逃……
生死别離,她壽數在領養我後的二十年就到了盡頭,走的那一天,照常給我做了一頓飯,叮囑我,天冷加衣……”
她的聲音中皆是緬懷,卻沒有過多的悲傷,眼裡也沒有淚意。
張柔知道她隻是需要一個傾聽者,故而她不支聲,隻是沉默地看着她,“嗯”的一聲,表示她有在聽,等待她的後文。
潘潔琴深深吸了一口氣緩出去,接着說,“修者常說,,女子修煉的資質就是不如男子,所以師父的壽數才會那麼短嗎,她走的時候,才二百歲,起碼,我以後的壽數不能比師父還要短吧,不然下去了,我都沒有臉見她……”
張柔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定定的看着她,“誰說女子不如男的,各人有各人的道。你師父臨走之前還給你做了一頓飯,叮囑你天冷加衣,說明她要你好好地生活,不虛擲光陰,正所謂,隻聞花香,不談悲喜。飲茶頌書,不争朝夕罷了。”
潘潔琴回望過去,見她眼中滿是真誠,于是笑了笑,聽進去了,她本來就不是個會沉溺過去,傷春悲秋的性子。
“阿柔放心,我知道的,謝謝你聽我講我師父,這麼久了,要是不聊一聊她,我都快忘了我師父了……”
接着她回神,“魚要涼了,我們快吃吧。”
張柔見她面上雲淡風輕,心下想,這算是一個真正豁達之人,于是也重新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一頓飯下來,二人之間的距離倒是親近了許多,潘潔琴術法雖然低微,但是小小的潔塵術還是手到擒來的,她負責将用過的碗筷及廚具清潔完後,便要去後院除草培土。
張柔無所事事,跟着去幫忙,大動作做不得,遞一下東西,踩一下土倒是能做的,一個上午下來,竟然學到了一些藥理知識,她心中滿足,對這種既可以學東西又可以活動一下的事十分喜歡。
中午,張柔又花了将近一個時辰的時間用火埋了一隻土雞,做了一次叫花雞,潘潔琴沒有吃過這種做法,一時之間大為稱奇,連連可惜醫廬無酒。
兩人就着茶,一頓飯吃到将近申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