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年年自進入薛矜房中後就沒再出來,而在這段時間裡,陸懷袖一直守在門外,半步都沒有離開。此刻的她心情十分焦躁不安,與等候嬌妻産子的丈夫頗為相似。
和她一起守在門外的還有那名黑衣少年,兩人因為等待的時間太過難捱,索性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試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她從那名少年口中得知他的名字叫做陳阡陌,和李年年一樣,同薛矜自幼相識,從小一起長大。三人也俱是落月教弟子,盡管薛矜在教中的地位高出他們許多,但他對兩人的态度還是和從前一樣,與他們的關系也并未疏遠。
因為在一次任務途中失手,陳李二人遭到了敵人的圍追堵截。為了掩護李年年出逃,陳阡陌努力殺出一條血路,最後力竭被擒。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李年年一心記挂着他的安危,當即打聽起薛矜的下落來。得知對方正身處曲州城,她一路疾馳,沒一會兒就找上門來,向這位神通廣大的好友求助。
接到求助後,薛矜沒有半分耽擱,同李年年連夜趕路,總算在陳阡陌即将被斬首之前及時趕到,最後隻身去劫法場将對方救下。待突出重圍,他又使出絕頂輕功,将追兵遠遠甩在身後。
成功救出小弟之後,薛矜心裡記着和小公主之間的約定,很快與陳李二人道别,再度折返曲州城,誰知剛一進門便碰上妖道那檔子事,還沒來得及歇息一二就又趕去救人了。
聽陳阡陌提及這段往事,陸懷袖不由得心生感慨,那個家夥明明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惡人,卻一直在幹着救人于水火的事。她自然而然地想起那日擋在她身前牢牢護住她的少年,眉眼瞬時舒展開來,露出了今日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随着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兩人再也維持不住那副雲淡風輕的姿态,急得好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安地在門外來回踱步。
這樣的等待格外難熬,在陸懷袖覺得自己即将崩潰的邊緣,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黑發白衣的姑娘從裡面走出來,臉色是顯而易見的不好。
見她終于走出來,陸懷袖心中登時一喜,可一見到她那張面色凝重的臉,滿心的歡喜頓時就被熄滅了一半。她咬了咬下唇,勉強擠出了個笑臉,正要開口,卻見李年年沖她輕輕擺了擺手,當即閉口不言,亦步亦趨地跟着對方的腳步。
直到走到中庭,李年年才停下腳步,轉身望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後默不作聲的兩人。那雙剔透的琉璃眸中藏着翻湧的情緒,讓她看起來不再像個沒有溫度的精緻的冰雕。
見她這副模樣,陸懷袖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她的目光緊緊盯着李年年淡色的唇瓣,害怕她說出什麼自己不想聽到的話來。
一時間兩人皆無言,如同兩尊石像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
最後,陳阡陌實在看不下去了,出聲打破沉默:“那家夥病情如何,年年你倒是說啊。”
聞聽此言,李年年這才像清醒過來一樣,僵硬的身子動了動。她擡眸迎上兩人詢問的目光,斟酌了一下措辭,最後說道:“他是因為中毒導緻雙目失明的。”
此言一出,陸懷袖登時面色一僵,如遭雷劈,李年年将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收入眼底,心中亦是難受得緊,卻還是咬牙說了下去:“那是一種很可怕的毒,叫醉神花毒,中毒者将漸漸失去五感,最後在睡夢中暴斃而亡。”
她每說出一個字,陸懷袖的臉色就白上一分,說到最後,少女的臉上已是毫無血色,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沒有生命的瓷娃娃。
陳阡陌亦是難受至極,劍眉緊緊地蹙着,他定定地看着李年年,盡量讓自己顫抖的聲線變得平穩:“那……那你可有法子救他?”
随着他的話音落下,陸懷袖猛地擡起頭來,死死地盯住白衣少女不放,如同一個溺水的人試圖抓住一根浮木。
接收到小公主近似于哀求的目光,李年年長長歎出一口氣,沉聲道:“此毒為天下第一奇毒,凡中毒者,無一幸免。”言下之意就是……她對此毒無能為力。
頭頂懸着的那柄劍終于落了下來,陸懷袖像是被人抽去了魂魄一樣,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張了張唇,似乎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像是被扼住一般,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一旁的陳阡陌也好不到哪裡去,在李年年話音落下的瞬間,他臉上僅存的血色瞬間消失,抓着劍柄的手用力到骨節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