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夕陽西沉,大片大片的火燒雲染紅半邊天空,陸懷袖在林間小路上快步疾走,一身素色衣裙也被染上了豔麗的色彩。此時此刻的她背着一隻藥婁,裡面裝着滿滿當當的草藥。
她原本略懂些醫術,在得知李年年所需的藥材後,當即便自告奮勇地提出自己可以采來這些藥,因為地點就在不遠處的後山,李年年便放下心來讓她去了。
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她總算趕在天黑之前找齊了所有的藥材,雖然在采藥途中難免會受些皮外傷,不過能讓那人活下來的希望又多上一分,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眼見天就要黑下來,陸懷袖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隻是她還未走出林子,便迎面撞上一個看起來就不像好人的男子。
那人頭束黃發,相貌奇醜,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看上去就像個喝醉了的酒鬼。那個酒鬼在看到她之後,那雙鼠目頓時露出了幾分精光,當即沖她跌跌撞撞地走過來,一副意圖搭讪的樣子。
陸懷袖見他離自己越來越近,心中登時警鈴大作,下意識摸了摸懷中的匕首。如果那人真的有什麼不軌的行為,她也有自保的能力。就像先前殺掉那頭餓狼一樣,隻要他敢傷害自己,她就會讓他付出慘痛的代價。
那人像是看不見她那副嚴陣以待的模樣,腳下依舊不停,最後在離她兩三步的地方站定。
陸懷袖緊張地吞咽一口口水,握着匕首的手骨節泛白,随時準備發起攻擊。但大大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個酒鬼似乎并沒有傷害她的意思,在她警惕的目光中,那人竟沖她規規矩矩地作了個揖:“請問姑娘能否回答在下一個問題?”
似乎也沒想要從她口中得到答案,那人自顧自地又說了下去:“你覺得在下像個人麼?”
這問題着實古怪得很,少女十分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一時不知如何作答。片刻過後,她松開握住匕首的手,将目光落到這個全身上下透着怪異的男子身上。
她之前沒認真看,此時将他從頭到腳端詳了一遍,臉上表情便有點一言難盡。面前這人歪鼻子斜眼睛,誰看了都說醜,也不怪她初次見面就拿他當壞人看。
隻是這一連串動作下來,那人顯然對她并無惡意,單純就是向她問話。盡管這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但陸懷袖向來與人為善,就算對方隻是個素未相識的陌生人,她也不願傷了他的心。
他長成這副樣子,平時肯定沒少受欺負,自己要是再在他傷口上撒鹽,那可就太不厚道了。
思及此處,她緩緩擡頭,對上那人滿懷期待的目光,靜默片刻後違心說道:“當然。”
随着她的話音落下,那人臉上頓時露出大喜過望的神色,緊接着讓人驚掉下巴的一幕出現了。
陸懷袖隻覺眼前一花,還未反應過來,就見面前那人完全變了模樣,那眉那眼,那鼻那唇,雖然和薛某人比起來還差得遠,但勉勉強強能擔得起“俊朗”二字。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整個人幾乎是換了副模樣,這能力已經完全脫離了凡人的範疇。陸懷袖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心中隐隐浮現出一個大膽的猜測。
那人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坦坦蕩蕩地承認:“姑娘莫怕,在下的确不是人,但也不是那種會吃人的妖怪。”見她神情稍微放松了一些,他緊接着自我介紹道:“在下本是一隻修煉了三百年的黃鼠狼精,今日好不容易修得人身,若是得到有緣人的認可,修為便能更上一層樓。”
他這番話一字不落地落入陸懷袖耳中,在她心裡掀起軒然大波。假如他沒有說謊,他的的确确是一隻修煉多年,剛剛修成人身的黃鼠狼精,那他方才的行為不就是在向她讨封?
除了江湖話本之外,陸懷袖還愛翻閱各類志怪神鬼書籍,她知道某些精怪在修行中遇到瓶頸時,往往會通過尋求凡人的幫助來解決問題,這種行為就稱作“讨封”。若是讨封成功,它們便能突破瓶頸,更上一層樓,反之就會前功盡棄,需要從頭再來。
這種毀人修行的事難免惹人記恨,所以害它們讨封失敗的人往往會遭到報複,不會有好下場。
理順思緒後,她看着面前堪稱容光煥發,和之前幾乎是判若兩人的妖怪,有些慶幸地暗想着,還好自己沒有實話實說。
林間的風吹動衣袂,那隻妖怪又彎腰對着她作了一揖,語氣裡滿是感激:“若非姑娘相助,在下也無法突破瓶頸。作為回報,你有什麼願望需要在下實現的,盡管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