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他的話,薛矜不置可否,他像是沒意識到自己死期已至一般,唇角揚起一個很淡的笑容,慢條斯理地說道:“道長不遠千裡趕來,不如留下來休息幾日再離開?”
千鶴道長聞言搖了搖頭,果斷地拒絕了他的邀請:“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那貧道也沒有呆下去的必要了,隻是苦了你那三位夥伴,即使再努力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聞聽此言,薛矜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他張了張嘴好似想說些什麼,最後卻還是什麼也沒說,就這樣放任自己的救星離開。
事已至此,似乎已經再無轉機,餘下四人皆是郁悶到了極點,他們知道千鶴道長一旦離開,少年就注定死去。無能為力的挫敗感席卷而來,他們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副恹恹不樂的樣子,任誰都能瞧出他們此刻的壞心情。
而就在千鶴道長走到門口的時候,一道慵慵懶懶的男聲卻在這時突兀地響了起來,震驚到除薛矜之外的所有人:“等等,你先别走。”
這聲音好像是有什麼魔力一般,千鶴道長愣了愣,依言停下腳步,他循聲望去,卻見發出聲音的竟是一隻紅眼烏鴉。
因為注意力都集中在少年身上,屋内五人對這隻烏鴉的存在竟然毫無察覺,此刻見它口吐人言,臉上皆露出了震驚之色。
那隻烏鴉看也不看他們一眼,一雙紅寶石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半躺在床榻上的少年,用一種下達命令的口吻說道:“本座宣布,從今日起,你薛念之就不是我落月教中人了。”
這副上位者的口吻,仿佛對面的少年就是俯首聽命的臣子,而它則是高高在上的君王。短短一句話,這隻烏鴉的身份卻已然浮出水面。
千鶴道長驚疑不定地看着它,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口中喃喃道:“閣下莫不是落月教教主軒轅十四?”
他雖是詢問的語氣,但心中已經有七八分肯定了,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天下第一教教主軒轅十四,竟會以烏鴉的形态出現在自己面前。
那隻烏鴉既不否認也不承認,他完全無視除薛矜之外的所有人,視線隻停留在少年身上。在他說出那句話之後,少年始終低垂着頭一言不發,安靜得有些詭異了。
但軒轅十四好似對此并不關心,語氣一如既往的冷酷無情:“把你的身份令牌扔在地上,就現在。”
但這一次薛矜沒有條件反射地遵從命令,他像是沒聽到似的,渾身僵硬地一動不動。感受到了他無聲的抗拒,軒轅十四也并未催促,耐心地等着他的下一步動作。
一陣長久的靜默過後,薛矜才終于動了動僵硬的身體,他沉默着從懷中取出了一枚令牌,手一揚扔到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軒轅十四将他的動作盡收眼底,忽地看向被眼前情形驚得呆立在原地的陳阡陌,對着他的那個手下吩咐道:“陳阡陌,把你的劍拔出來,然後斬斷這塊令牌。”
突然被教主點名,陳阡陌臉上的震驚之色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教主日理萬機,事務纏身,居然會記得他這種底層小蝦米的名字,這真讓人感到意外。
在心裡感慨一番後,他将視線投向始終未發一言的少年,臉上盡是憂心忡忡。在教主給他下達了這項指令後,少年本來就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了,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尊白玉雕像。
盡管不想傷害這個好友,但教主的命令他不得不從,他在心中暗自歎了口氣,随後當着衆人的面一把抽出腰間佩劍。一道銀色的劍光劃過,刻着“搖光”二字的身份令牌被從當中劈開。
随即是一陣落針可聞的靜默,陳阡陌将劍收入腰間鞘中,他知道自己這一劍下去,這世上從此再沒有薛搖光了。
顯然千鶴道長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頗為意外地看向那位暗夜帝國的君主,遲疑了許久,還是忍不住問道:“薛搖光是教主的左膀右臂,您為何要自斷羽翼?”
回應他的是一聲輕呵,軒轅十四眸光不定地看着被一分為二的的令牌,聲音是一貫的慵懶,語氣卻透着上位者的冰冷與無情:“因為本座不需要無用之人,而他已經是了。”
話音剛一落下,他便冷淡地朝道士投去一瞥,那一瞥極輕極淡,可千鶴道長卻立即感覺到一股如泰山壓頂般的壓迫感,讓身為絕頂高手的他都有些難以招架。
可就在他暗自運功抵禦的時候,方才那股強大的壓迫感陡然消失,原本蹲在窗台邊的烏鴉也不見了蹤影,像是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似的。
唯有地上那塊斷了的令牌提醒着,今日過後,屋中所有人的命運都将發生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