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眨眼便到年末,大雪紛紛揚揚下了好幾天,似乎永遠也下不完,整座曲州城銀裝素裹,變成了一片冰雪世界。
外面天寒地凍大雪紛飛,出門就是自找罪受,陸懷袖隻好整日整日地呆在屋裡,靠看書打發時間。
許是看得乏了,她放下書卷,而後起身來到窗邊,隻見漫天飛舞的大雪從天穹灑落,入目所見都是雪白一片。她賞了一會雪,忽然心念一動,隻順手披了件大氅便出門了,直奔後院那片梅林而去。
此時正是梅花盛開的季節,紅梅襯着白雪必定十分好看。
穿過曲折廊道來到後院的梅林,最喜在冬日賞玩紅梅的她卻完完全全地忽視了自己心愛的花,注意力全然都在那抹熟悉的紅影上,連呼吸都忍不住放輕了。
漫天飛雪中,一株寒梅下,身着一襲绯色衣衫的少年以梅枝作劍,手腕轉動間,舞出一道道淩厲的劍風。四周的花樹被他帶起的劍風一震,撲簌簌落下一片缤紛花雨來。
衣袂在空中翩跹流轉,長發似墨般輕舞飛揚,少年宛如這銀白天地間一團燃燒起來的紅雲,觀之煞是動人,便是最好的宮廷畫師也畫不出這等神仙人物。
刹那間,乾坤失色,日月無光,整片天地間仿佛隻剩他一人。
一曲舞畢,這神仙似的少年如驚鴻一般翩然落地,絲毫不見氣息紊亂的樣子,那枝全是花苞的梅花在他手中完好無損。似乎察覺到什麼,他負手看向靜靜地站在不遠處看着他的少女,衣袂在刺骨寒風中獵獵作響。
在他看過來的瞬間,所有一切仿佛都安靜了下來,陸懷袖隻能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她連着深呼吸了好幾次,而後徑直朝那人走過去,鞋子踩在雪上發出吱吱的聲響,蓋過了胸腔裡越來越鼓噪的心跳聲。
她走到他面前幾步的地方停下,沖他展顔一笑:“恭喜薛公子,看來你的功力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對于少女的恭維,薛矜沒表示什麼,隻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待看到她單薄的衣裳時,好看的眉頭難得擰了起來:“這麼冷的天,你也不怕凍壞了?”
他雖然冷着一張臉,那言語中的關切之意,卻是顯而易見的。陸懷袖跟個犯了錯的小孩一樣站在那裡,正出聲準備說些什麼,忽然感到一股暖流從背後湧來,随即傳遍四肢百骸,身上的寒意在頃刻間被驅散。
感受到他在給自己輸送内力,陸懷袖的唇角輕勾了下,覺得自己整顆心都像是泡在溫泉裡一樣,暖烘烘的舒服極了。
薛矜并沒有再多說什麼,自然而然地挽住了少女的胳膊,帶着她朝前走去。
大雪還在下,絲毫沒有停止的迹象,細碎的雪花飄飄灑灑從天而降,落在他們發上、肩上,而他們好似全然不曾發覺,依舊手挽手走着,身後的雪地裡留下兩行并排的腳印。
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出很遠,陸懷袖時不時偷瞥對方一眼,腦中沒來由地想起兩人剛認識那會。
彼時正值春日,桃花開得絢爛,而現在是冬天,唯有梅花傲然盛放,轉眼之間,她和他已經走過一個春夏秋冬。
那時的她從懸崖上掉落下來,渾身上下都疼得要命,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救命恩人會在一年之後成為自己的戀人。
一切都好像幻覺般不真切,她忍不住朝那具鮮活的身體靠得更近了些,直到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融融熱意,才終于有了一點真實感。
就在她想東想西這會,耳邊蓦地傳來一聲輕笑,緊接着鬓發之上好像多出了什麼東西。她下意識擡手摸了摸,指尖傳來的分明觸覺告訴她那是一枝梅花。
纖長濃密的眼睫顫了顫,她擡眸凝視着少年,臉上寫滿了不明所以。
少女疑惑的視線投過來,不過薛矜并沒有解釋的打算,他認真打量她半響,忽地展顔一笑,異常真誠地看着她的眼睛說道:“好看。”
吐出這兩個字後後,他便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而陸懷袖似乎還未從方才那一幕中回過神來,腦中始終定格在少年垂眸凝視着她的畫面。
畫面中的他眼神專注,語調缱绻,好像面前站立着的是自己想要守護一生的姑娘。
等到陸懷袖回過神來時,薛矜已經走出去好一段距離了,少年颀長清瘦的背影絲毫沒有停留,她望着他的背影恨恨地磨了磨牙,之後提着裙擺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這家夥就是故意的吧!就是故意要惹她生氣對吧!
好不容易才跟上步伐的少女看着少年那張十分好看卻無比欠揍的笑臉,咬牙切齒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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