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天君的虛像也陡然變化為一條九霄雲外的金龍,靈瑜神君趁時騰于半空,身後的劍陣如扇面展開,劍指巨狐之靈,再身後,是威風凜凜的金龍,令人心生畏懼,那龍通體都是金光閃閃的鱗片,鹿頭鷹爪,長鬃須,踏于雲間,戾氣逼人,額心處有一抹純白色的精元火焰,而靈瑜神君額心的火紅雲紋也發出光亮。
在天君與天宮使者的威懾下,巨狐之靈不堪抵抗,掙紮了片刻,便無力地重回冠冕,這象征了新的青丘之主也依然臣服于天宮。
那青丘使者再次叩首,雙手舉過頭頂,直到放置冠冕的匣子穩穩地降于他的手掌,才直起身,口說:“拜謝天君,青丘上下感激涕零。”
儀式完成,天君像是疲于應付,身影頃刻間就消失在雲間,這樣的大佬都來給他們送行,阮靈瑜竟然還不讓我來,說隻是小陣仗?
文淵帝君一身華貴的黑金長袍,未戴冠飾,隻斜斜地用玉簪别繞在發間,居高階之上俯視衆生,“有勞夷林上仙、靈瑜神君護送冠冕于青丘。”語氣不乏随和,卻蘊着威嚴的壓迫感,仿佛這位才是真正的天君。
夷林雖然是師弟,但因為已是上仙之位,故被排在了阮靈瑜前面。
“随行物品一覽……”在禮儀官一些讓人打哈欠的場面話之後,夷林他們像一支送親隊伍一樣出發了。
散場後,聘婷的仙子叫住我,“雲筱仙子請留步。”
在她的引路下,我又回到了紫宸宮,戰神也沒有跟我繞彎子,一見面就問我:“你的劍呢?”
他讓仙子先行離開,來到我面前,又問我一遍:“你的劍呢?”
想必是剛剛阮靈瑜劍指狐靈的時候将“驚鴻”也放出來了,不巧被這位眼尖的原主人看到,我隻好老老實實地說:“給阮師兄了……”想起夷林的反應,我趕忙又追了一句,“待他回來就會歸還于我!”
仙子出去時,将殿門關上,留下我和戰神兩個人。
我不禁将心提了起來。
又和他獨處了。
半天過去,他才問我說:“你對靈瑜,可有情意?”
佩劍果然被當成了定情信物。
但他竟然會在意?
我訝異地擡起頭,看向他,如果有的話,他會将看中的獵物讓給自己的徒弟嗎?
“回答我。”
“………”
遇事不怕,真的好難,怎麼可能不怕?
一切未知事物都令人恐懼。
突然我想賭一把,賭他心裡還存有一絲底線。
我低着頭說:“是的,阮師兄也……心儀于我。”
隻是單方面暗戀的話,他也許會罵我觊觎他的弟子,想辦法打消我的念頭,我不得不說成是兩情相悅。
說謊之後,心髒咚咚跳動,阮靈瑜并不知道我拿他當了擋箭牌,我為我的自私感到羞愧,可我别無辦法。
“為何不早說,靈瑜……不錯。”
“………”
“你走吧。”
“嗯?”
我還有些不大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見我呆愣在原地沒動,他已将殿門打開,風度翩翩地為我重複了一遍:“你先回去吧,本尊還有别的事情。”
頓時感到鼻梁一酸,我想哭,剛剛神經都已經緊繃成了一張弓,就連現在手還是冰涼的,原以為不會這麼輕易,喜悅之下,不知該如何是好,下意識拱了拱手,嘴裡直說:“多謝師傅,多謝師傅……”
謝他什麼也沒有做就放我離開。
謝他沒有把我逼到自甘堕落搖尾乞憐的境地,讓我認清自己有多麼下賤,為了安逸可以沒有下限。
謝他還顧及着和阮靈瑜的師徒之情。
謝他……什麼?
隻是遵守了最低的道德标準而已嗎?
可我沒有辦法想清楚這些邏輯。
這一刻我隻覺得無比慶幸,發自内心地感激他的大度,就像是他給了我一個天大的恩典。
掀開那層遮羞布後,他已不再顧忌,未來隻會一次更比一次妄為,不斷地向下試探并拓展我的底線,直到我麻木适應,不再以此為恥,自願地躺到他的懷裡、床上,向他示好,将取悅他立為人生意義……
從一開始的抗拒,到患得患失,小心迎合他的喜好,再到為他的熱情冷卻,産生自我懷疑,因無力扭轉失寵而陷入瘋狂,最後被徹底厭棄,丢進垃圾桶……獲得一個玩物在喪失新鮮感之後無可避免的命運。
與其等待命運的降臨,我不如主動一些,絞盡腦汁,使出渾身解數,讓寵愛的階段延長,再延長,停駐得久些,不讓夢幻的泡沫破碎,露出它裡面醜陋的東西……
不能改變,就隻好接受。
然而,就在這自暴自棄的念頭日益增長的時候。
有人拉了我一把,将我拽出泥潭,帶我走出遮天蔽日的密林,讓我的世界重新有了光亮。
我無法描述此刻對阮靈瑜的感激之情。
“你走吧”不單是這一次而已。
從此以後,我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我自由了……
我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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