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受折磨的一生，此刻臉上的神情安甯得如同熟睡，她自然是沒有綿綿那般絕色傾城，但也是十分秀麗的一張臉，看着有些年紀了，大約三十上下。

“戰神應該知道她神智不清，他抓人的時候，這女人就像隻藤妖一樣纏着他要與他歡好……”

兆和簡單說了說堕仙的情況，他以為戰神已經與我說過，但其實并沒有，我不得不依賴他的信息，問他說：“上仙，她的魂魄現在何處？可還留在身體裡？”

雲台主刑罰，術業專攻，應該是有些“問靈”的仙術的，前面他又提到了防範“金蟬脫殼”的措施，那想必她的魂魄還在這裡。

果然兆和上仙說：“問過了。”随即又搖了搖頭：“沒有收獲。”

他說：“按正常來說，她那時的靈體已經處于無意識狀态，那隻不過是她的記憶體，往往問什麼答什麼，不會對提問者設防，但似乎中間有什麼阻礙，她始終背對我們，也不肯開口說話。”

一句話總結，交流不能。

又待了一會兒，沒能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兆和上仙帶我拜會了雲台的其他仙家，我特地把“千機令”拿出來挂在腰間，招搖過市，生怕他們看不見。

這些人眼睛在我身上打了個轉，心照不宣，又見兆和上仙——廣陵君的大弟子陪同，果然對我行了方便，主動告知我說：“青蓮君将玄音仙子接走一日，說是旖琴斷了根弦，隻有玄音仙子能夠修補。”

看樣子是取保候審了……我不禁松口氣，這是兩位上神之間的默契，互讓一步。

氣歸氣，辛苦養大的徒弟，青蓮君怎會不心疼，但他那日放出狠話，說再也不管她了，現下不好自打嘴巴，隻能編個“修琴”的由頭暗戳戳接人走，也是給彼此都找個台階。

廣陵君那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修琴嘛，修個幾百年上千年也是有的，刑獄官也知道那“接走一日”隻是話術，所以賣了我個好，我拱手：“多謝神官告知。”

雲台與鎖妖塔的構造很不一樣，它并不是蜂巢那種一個個碼起來的牢籠，而是網狀舒散出去的小徑，這些小徑的盡頭便是為犯人一對一量身定制的内景，如果尚未論罪，他們會讓你先在白茫茫的雪地裡待着。

鴻嶺仙君關了許久，終于見到人了，有些激動，卻被兆和上仙以空氣屏障擋住，他聽我轉述玄音仙子的情況，我是為了讓他安心，卻不想他擺擺手說：“不可能，不可能……”好像我在講笑話，“阿音她不會丢下我一個人的，那是青蓮君的一廂情願，說一日便是一日，阿音肯定會回來的。”

他是說，玄音仙子會回來繼續坐牢。

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雲筱……”鴻嶺仙君問我什麼時候能放他們出去，見我不響，他露出些許狹促的笑意，賠禮道歉說：“之前我對你有誤解，阿音已經說過我了，她說你必定是有苦衷的，你看你都是神君了，不會與我一般見識吧？”

“聽宜春上仙說你的屋裡全是戰神的賞賜，他這般寵愛你，你去求求呗，讓他跟廣陵君求個情面……阿音她性子直，又死心眼，我不放出去，她決計不會走，你們兩個關系不是很要好嗎？就算你不管我，也不能不管她吧？”

實在不想聽下去了，我勉強笑道：“我盡力，現在當務之急是先解決堕仙……”鴻嶺才聽了一句，便搶話說：“她還沒有死嗎？”詫異地看向兆和，積極又熱切：“大師兄，你們還沒有帶她去那個陣處死她嗎？”像是想幫忙。

他說：“是不是隻有那個陣破解了我和阿音才能出去？”

“别叫我大師兄，”好在兆和把話接了過去，我實在不知如何回他。兆和在衆人面前被鴻嶺賣了個幹淨，現在還有人戳他脊梁骨說他冷血，這人竟然還有臉叫他師兄，忘性挺大，但兆和也懶得幫他恢複記憶，隻面無表情地說：“現在這件事師傅交予雲筱神君去辦了。”

他是告訴鴻嶺應該謝誰，是誰在給他擦屁股，但鴻嶺顯然沒悟到這層意思，難以置信地叫道：“給她了？那豈不是我的命運就交到了這個女人手裡？！”

說完，他才意識到自己口不擇言，又往回找補，說：“不是，我不是不相信雲筱神君，隻是……”眼睛一瞟，掃到了我腰間挂着的牌子，“……這……千機令！？是廣陵君給你的？”緩緩擡起頭，有不解，又有質問。

眼中風起雲湧，男人表情逐漸陰翳，最後一絲笑意也沒有了，好似第一天認識我。

我知道他大概是想歪了，看在玄音仙子的面上，我想解釋兩句，“說不準我就要多個小師妹了。”卻被兆和上仙搶了白，他說：“師傅說了，隻要雲筱神君願意，随時可以改投師傅門下，如何？鴻嶺，我沒有騙你吧？原本你也可以的，可惜你心腸太軟，為人良善狠不下心來。”精準地戳進他的肺管子，讓他追悔莫及，也給我拉了一波仇恨。

然後不等鴻嶺反應，兆和就帶我出了内景雪地，問我說：“後悔嗎？”是問我後不後悔卷進來，亦或是問我後不後悔去幫一個廢物，我往前走，笑道：“我又不是為了他。”

見他視線掃過來，我又說：“也不是為了玄音仙子……”

兆和不奇怪，“那你和她們一樣，”在他看來，也不過是老生常談，說：“你們都是為了這個堕仙，想要救她。”

“其情可憫，其罪當誅，你們不應該隻因她是女人就盲目地為她申訴，你們可曾想過，她是犯了罪的，不管多值得同情，都不能免于懲罰。”

“正是這個道理，”我說：“正如上仙所說，犯了罪，就該受罰，這是理，但也沒有讓受害者向行兇者以死謝罪的道理，不能顧此失彼，兩邊都是道理，我認同上仙，想上仙執法嚴明，必定也是認同我的，我們穿衣服難道不是都要遮住嗎？總不能為了肚子不冷，屁股就露外面吧？為何要争論着兩個道理誰更對呢？我們找别的辦法不就好了嗎？”

說得倒簡單，他斜睨我：“什麼辦法？”

要是有辦法，也不會鬧到今天的地步。

“我大概有個想法，但還不算十分成熟，等我想清楚了再與上仙說。”我有個屁的想法，但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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