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平上神說他早就“領教”過我這張利嘴還有胡攪蠻纏的功夫了,“本尊還以為你已經悔過了,怎的還是這般粗鄙?玉真升仙前與你有些瓜葛,你已經害了陶染,切莫再害了他……”
我問他說:“您來做什麼?”
老頭:?????
我說:“是不是今早上起猛了,以為自己還得上朝呢?”
“唉您還是這麼愛操閑心,和您說了多少遍了,您現在的任務就是頤養天年,這些煩人累人的事交給他們年輕人去解決就行,沒事就别往淩霄大殿跑了,大家現在都很忙,沒空再照顧您這位退休老幹部的心情。”
可能是沒人敢這麼和他說話,老頭一時都沒反應過來我是在罵他,總懷疑是自己聽錯了,或者理解錯了。
“何謂退休啊?如果你一直當用,那就不用換人,既然換了人,便說明你不再适合這個職位,新人做得再不好,也輪不上你來指手畫腳,因為你看不慣的那些思想、行徑,恰恰是人家要換掉你的原因,寶刀未老是退休老幹部們普遍容易産生的一種幻覺,隻要配合治療,都能有比較大的……”
最後我眼中是射來的光,和那老頭氣成棗核色的臉,等我再看清時,男人已然擋在我身前,他的指尖化清風為劍,電光火石間,将彥平上神教訓我的一擊格擋開!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出劍!
戰神一劍,刹那芳華,全場寂靜無聲。
男人背對着我,我看不見他的神情,隻聽他說:“誰敢動本尊的弟子。”很靜的聲音,确保在場的每個人都能清晰聽到,裡面不蘊含任何一種情感,所有人都被震懾住了。
别人肆意揉捏他的弟子,實則是在挑釁他,一點點試探他的底線,看他還能退讓到什麼程度,此時他還無動于衷,任人欺淩,那他在這場聲勢浩大的審判中就徹底敗下陣來。
盡管知道他是出于策略才為我擋下一擊,并非要保護誰,更不是原諒了我,但看着僅一步之遙的男人,我還是瞬間破功,他罵我,要打要殺,我都不會像現在這般心生愧疚,保不齊還要怼他,偏不認錯,氣死他。
可現在,我嘴唇哆嗦地叫了幾聲師傅,就再也說不出話,泣不成聲,心裡頭有好多好多的話!
我想和他解釋我沒有想過要背叛他,我隻是太擔心綿綿了,我不是叛徒,我沒有幫着帝君害你,我從來沒有摻合過他們的事……更重要的是,我沒有覺得自己做的很對。
伸手去拉他袖子,被他躲掉,男人回頭看了我一眼,說:“别蹭我身上。”
見我涕泗橫流,語無倫次,他似笑非笑地說了聲:“沒出息。”說完便懶得再看我,語氣之中滿是嫌棄,和他之前說夷林“沒出息的東西”時一摸一樣!我怎能和那貨一樣?!憤恨地抹了一把,擦掉眼淚,嘿,本神君還不哭了!
“鱗蛇。”
“落霞。”
将劍緩緩抽出劍鞘,劍尖冷冽地劃出銀芒,夷林上仙與月塵神君提劍而出,有顔有範兒,一左一右地護到戰神身側。“師兄……”我怯怯喚了一聲,不知自己這個叛徒應該站哪裡,月塵師兄目不斜視地将“孤鹜”遞給我。
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這柄我曾拒絕搭載的劍,現在卻成了我被接納了的表明,就好像他們還當我是紫宸宮的一員,我紅着眼眶,目光堅毅地接過來,蹭地拔出,嘤咛的金屬聲劃破空氣。
三位劍仙,加上九天戰神。雖然有我沒我都一樣,但這俨然就是目前天宮的戰力頂配,誰敢來戰?這種燃燒生命的感覺讓人渾身止不住地顫栗,望着男人的背影,世界上就是有這種人,他們很讨厭,因為他們的出現,會讓你猛然間意識到,自己先前的生命皆是虛度。
他們會叫你為自己之前使用生命的方式感到羞愧。
也許是氣氛渲染,也許是情感烘托,胸口激蕩,有一個聲音在心裡說,這是我要追随的人,我毫不懷疑,他是可以帶我看到不同風景的人,給予我榮耀,賦予我非凡的意義!
大殿之内鴉雀無聲,噤若寒蟬,在如此威壓之下,沒有什麼不選擇俯首臣服。
“彥平上神,”就在此時,銀練打破僵持,用一種“我真是給你臉了”的态度給老爺子賠不是:“小徒年幼不懂事,剛剛她所言,雖意思沒錯,但也該注意措辭才是,上神不過是挂冠解绶,求閑自在,哪裡稱得上老?怎可如此不恭敬!”
言下之意是把“老”字去掉,叫他“退休幹部”,全文沒毛病。
“雲筱!”
說着,銀練忽然嚴厲喚道。
被點到的人脆聲道:“弟子在!”
“道歉。”
“對不起!”
幾乎壓着前句的尾音,乖巧聽話得連個磕巴都沒打,隻是音調短促,聽着和“呸”似的,但萬幸聲音還算洪亮。
又等了一會兒,衆人發現,似乎沒有下文了!
就……完啦?!所謂道歉,竟就是這一句,三個字!?
衆人的視線又呼啦一下望向彥平上神,老幹部臉色鐵青,鼻息将胡須吹得猶如風中柳條,戰神想用一個道歉打發人就算了,雲筱神君還往裡面摻水,狗師徒好歹走點心呐。
但彥平上神畢竟是老江湖,幾輪呼吸後之後就将心态調整平穩了,然而就在此時,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夷林上仙和月塵神君沒繃住,笑出了聲!
那笑聲,爬繞上柱子,沿着房梁遊走,被屋頂反射,在大殿内回蕩,老頭瞬間漲紅臉,再顧不得身份,怒喝道:“銀練!你個渾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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