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幸好沒人了。
不然就有些太丢人了,平地都能摔。
楚與非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突然有些怨這江南的雪,“怎麼這麼薄,要是厚些就好了。”
可看着這遠處的青山,又覺得這般秀美的環境大概禁不起那麼厚重的雪,這般小雪點綴就很好。
過了一會兒,她走到石闆橋上,天空果然落下了雪,她伸手接過這雪,那雪花落在她的指尖,又很快融去。
可她卻覺得這種感覺就好似接過了這世界的一整個冬天。
這樣的感覺比什麼都快樂。
她看見釣魚的老叟坐在河邊,忽然想起了某一天的夜晚,她好像說要釣一條很大的魚來着,但是最後什麼都沒有釣上來。
那一晚的螢火蟲很明亮,還有……江令舟的那雙眼睛。
一想到這個人楚與非突然有些煩悶,情緒複雜地翻湧着,索性就不去想他。
她學着老叟的模樣,以劍為杆,以長柳枝為線,一根柳枝不夠長就接四五根,為了使這線垂到水中去,還綁了個石頭,混着草一起綁了。
她就不信,那次湖邊沒有魚吃她的草,換了個地方,這魚還不吃草!
不是有魚就叫草魚嘛!
還有魚叫石斑魚!
她這又有草又有石頭的,不怕釣不到!
老叟看着她搖了搖頭,“姑娘,你這樣是釣不到魚的。”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楚與非道。
“那就試試看好了。”老叟握着自己花白的胡須,感慨着這世界的傻子還是不少的,他都活這麼久了還是第一次看人這麼釣魚的。
人姜太公釣魚好賴也有個像樣的魚竿魚線,第一次看見有人把劍當成魚竿的,真是好笑。
沒過一會兒,楚與非的劍動了動,她一個起身竟真的拉出一條大魚。
“這也行?”老叟一臉困惑和震驚。
随後又摸了摸胡子挽尊道,“行吧,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有傻人就有傻魚。
傻人釣魚,就有傻魚上鈎。
楚與非看着被她釣在地面上活蹦亂跳的魚,就覺得果然是水的問題。
之前那晚的湖水裡怎麼釣都釣不上來,可能就是因為那湖水不好,裡面的魚喝了湖裡的水都變笨了,看見草都不知道吃,所以釣不上來。
還是這人間的魚聰明,看見鈎知道咬。
“姑娘,你這魚打算怎麼處理?”老叟的眼神都搭在這條魚身上了。
“這魚聰明,又給我面子,所以我打算把它放了。”楚與非道。
“什麼?放、放放了?”老叟可惜道,“姑娘,你不如把這魚賣給我,我給你兩個銅錢,你看行不行。”
“你喜歡這魚?”楚與非道。
老叟點點頭,眼裡的貪光閃到魚的鱗片上,“我還從未見到這麼大的魚。”
“那我送你好了呗。”楚與非道。
“當真?”老叟雖這麼問,手指已經掐入了那條魚的腮上。
“當真啊。”楚與非點點頭。
于是老叟興沖沖帶着魚就跑了,生怕楚與非反悔。
可楚與非卻搖了搖頭,不過一條魚而已,有什麼好反悔的。
她閉了眼,感受着雪落在水面上的聲音,還有魚在水中遊的聲音。
她閉着眼,卻又好像看見了很多。
萬物的聲音在她耳邊混雜着,到最後卻落于虛無。
正如雪靜靜落在水面上的聲音那樣。
薄雪落在她的白色的帷帽上,一夜入定,楚與非的境界在不知不覺中達到了萬物的境界。
世間萬物,天人合一,道非道,非常道也。
她在自己的道上又上升了一個階層。
輕飄飄的雪落在人間的溪流,最後化歸于河水之中。
而那幽冥界的水,一年四季都泛着淡藍色的熒光,那是萬千的魂魄彙集成的光,沒有雪落在這裡,因為這個地方沒有歸處。
此水名忘川水。
江令舟坐在一邊的水榭中喝着酒。
岸邊的彼岸花開得火紅,卻不如那日人間的楓葉。
幽冥婆婆看見他,劃船便飄了過來,“今日又不是生母祭日,尊上怎麼會來這裡喝酒?”
江令舟沒看她,隻自顧自仰頭喝着酒。
幽冥婆婆便笑了笑,“怎麼,洇渡了那麼久的歲月還是找回心上的那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