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卻裝得一派無辜:“怎麼了?我拿的酒,此前我自行看醫術,說是要用酒才能徹底将傷口清理不然便會發熱,公子你傷口三日不曾清洗了,我屬實是怕你發熱。”
她遲疑着:“很疼嗎?”
她嘴一抿,眼眶便是一紅:“對,對不起,是我做錯了。”
祈成酒閉了閉眼,嘴角緩緩上揚:“沒事的,小姐做得對,小姐繼續。”
岑謠謠這才起上前,繼續用白酒浸濕的細布擦拭傷口。
她刻意擦的“仔細”,角角落落都沒放過,傷口的裡裡外外都擦了一遍。
見人疼的已經一身汗,她心裡那點不忿才緩解了些。
她神色不變,開始給人上藥。
一邊上藥一邊指着匕首傷口上方多出的那一塊:“公子原先這一處也有傷嗎?此前都是茉語給你換藥,或者你自己換。
“我怎麼急着好似沒有?”
冰涼的藥液敷在傷口上,終于将疼痛緩解,祈成酒閉了閉眼,大腦仍在不斷運轉。
“此處這裡化了膿,我便自行剜去了,屆時小姐寒毒在身,不敢叨擾小姐。”
他聲音不變:“那天之後的早上小姐還帶走了在下的舊衣,小姐可還記得?”
還真是天衣無縫。
岑謠謠垂着的眼眸閃了閃:“自是記得的,我就說那日衣服上怎的這樣多的血。”
她擡手開始環繞細布包紮:“公子擡擡手。”
祈成酒依言擡手。
她順勢将人環繞,一圈又一圈,一會近,一會遠,如此反複。
這過于親密了,祈成酒身體緩緩緊繃。
察覺到他的身體變化,岑謠謠心下一笑。
她聲音刻意放軟:“公子何至于如此,僅僅是因為我的寒毒,公子便生生剜去自己的肉,讓我心裡怪不舒服的。”
她借着動包紮的動作再次靠近,身前人的身軀進一步緊繃。
她再次環繞再人胸前打結:“我還有一事想問公子。”
緊繃着的祈成酒看着胸前的腦袋,指尖不可抑制地跳躍着暗紅妖力。
從未有人能離他這麼近,這是在挑戰他的底線。
他克制着心裡無數次想将人直接擊飛的欲望,聲音刻意放緩:“小姐請問。”
岑謠謠正好打了一個完美的結扣,她緩緩擡頭,手攀附在祈成酒的手臂上。
此刻兩人距離很近,就像是她被人完整抱入懷中。
手下的肌肉再次緊繃,她卻沒有移開,眼眸流轉間,仿佛又有水汽生成。
她輕聲:“公子,對我那未婚夫怎麼看?”
又是帶着水汽的眼眸。
這次卻不同上次。
具體哪裡不同,他卻理不清。
他心裡下意識湧上煩躁,腦海還在思考她的問題。
“小姐未婚夫一葉障目,從前不曾瞧見小姐真心,如今不曾瞧出小姐真實想法,聽信偏心,實為莽夫。”
這話說得中肯。
顧修言是實實在在的莽夫。
可她的重點卻不是顧修言,是未婚夫。
她喉頭一滾,另一隻手輕輕放在祈成酒胸前,細布之上,而細布下的肌膚,血肉和肋骨之下,是跳動的心髒。
心髒好似跳動在她指尖。
她潤了喉,聲音如同清泉:“那你是如何想的?你覺得我該退婚嗎?”
這話問的全然在祈成酒預想之外,他慣常控制着面容上浮現真實的茫然。
他是如何想的?
為何要問他是如何想的?
這是懷疑他嗎,好似又不是。
那這是為何?
他愈加理不清,隻覺得心裡越來越煩躁,眉頭就要控制不住往下壓,幾分戾氣漏出。
他也沒有發現,原本跳躍在指尖的暗紅妖力不知何時消散了。
他的變化岑謠謠都看在眼裡。
她嘴角微勾,猛地扯開了兩人距離,裝作羞澀一般垂下頭。
“公子,公子好好想想,該如何回答我。”
說着逃也似的離開。
房間再度隻剩下祈成酒一人,他神色緩緩褪去,露出他本來模樣。
隻這次不同,他緊緊皺着眉頭,在想岑謠謠到底是何意思。
他緩緩放下還擡着的手,手臂上好似還殘留着她的溫度,指尖很軟,輕輕按上來又克制着沒有全然貼上。
她視線下移,發覺自己跟前空了一大塊。
這一塊是原本她在的位置,這時他才發覺其實她身量遠遠不足他。
半跪着在他跟前也仍有空餘。
那股煩躁再次湧上來,他無法消解,隻彈出妖力将窗戶打開,冷光灌進來,驅散了屋内熱意。
他呼吸平穩了瞬,拿過衣服準備穿上,餘光一閃,竟又瞧見了——
在椅子上,有一方嫩黃手帕,冷風吹過,吹起了手帕一角。
像是某種邀請。
他不由自主将手帕拿起,放在床裡側,上一次嫩黃手帕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