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水滴滴落在石間發出清脆的聲音,随即又飛濺向四周,歸真就是在這個時候睜開雙眼,被飛濺而來的殘留水滴迷了眼睛。
“啊!”是下意識的慘叫,歸真擡手将眼中的水漬擠出眼睛,這才掙紮着用模糊的視線觀察起周圍的環境。
周圍黑漆漆一片,身下是黏糊糊的觸感,歸真抓了一把舉到眼前依稀辨認出應是前日裡雨後泥濘的土,如今已然沾了滿腿,小腿以下都埋在泥中。若不是身後還有一塊石頭用以作倚靠,估計她現在已經整個人埋進泥裡了。
視線脫離地面往上,是繁茂蔭綠的巨樹,若初醒的歸真一直以為自己是落入了某處山洞的話,那現在已經将這個答案否定了。身下的這一處天地,更像是被水浪強力沖刷樹根處自然形成的泥洞,唯一的光源便是頭頂透過樹葉射下來稀稀拉拉的綠光。
歸真試圖将陷在泥土中的小腿兒抽出,但結果卻并沒有同她預想到那樣輕松,反而泥土中像有吸盤一般,死死扒住他的雙腿,想要将他一同留在這片土壤中,或許最終會成為這片參天大樹的一塊小小養料。
她自然不甘心,再次嘗試卻任何術法都未能捏出,捏訣的空檔一道聲音自上方傳入她的耳中,“别白費力氣了,這兒好像什麼靈術都沒法兒使用哦。”
是她不久前剛剛聽過的聲音,也是他最不想聽到的聲音,辛歌雲!
然而從她僅能看到的洞口未能看到任何身影,由此她推測辛歌雲可能也正在被困中,但她的語調中卻聽不到任何沮喪的情緒,甚至方才同她說的那句話中還透露着興奮的意味。
這個北域來的女人,不僅實力可怕,心思想法也令人捉摸不透,着實比她預想中的更加可怕!
“你想怎麼辦?你不會真的聽天由命,準備成為這些樹的肥料了吧?”歸真不傻,既然辛歌雲還能同她好好說話,定然是不想讓她現在就死在這裡的。
雖然她有可能就是十年前的那個人,十年後化作惡鬼前來向她索命,但能解決眼前的困境,她不會拒絕與辛歌雲合作的,這樣的事情她又不是第一次幹了。
聽到她迫切的疑問,正優哉遊哉坐在地面上的辛歌雲用匕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劃裸露在地表面的樹根,留下不深不淺的劃痕。
魚兒已經上鈎了。
“好說,先給神樹磕三個響頭。”
“你!”雖然辛歌雲現在看不見歸真的表情,但也不難想象她咬牙切齒的模樣。
“你來看看我這樣子還怎麼磕頭?!”
辛歌雲竟沒反駁,依言朝洞底的方向看去,歸真果然正以極其狼狽的姿勢一把一把抓着身下的泥土,眼神中是從未有過的深深的驚恐無助。辛歌雲就這樣面無表情地盯着她看了數秒,直到将歸真被她看得心中發毛,害怕地低垂下了頭。
“哦,确實沒有辦法磕頭了呢,可是,心不誠,‘神樹’怎麼可能放過你呢?”辛歌雲仍然抓着方才的話頭不放,但凡換一個冷靜一點兒的人都不會被她的話唬住。奈何,歸真修習的本就不是什麼強橫的攻擊靈術,沒有強悍的身體與精神力,現下又被接二連三的變故弄得正是精神脆弱的時候,辛歌雲的話便一句不落地進了她的心中。
“可可……”歸真望向在洞口外俯視自己的辛歌雲,那個女人竟仍然與跌落進來前别無二緻,與自己現在的狼狽截然不同。
下一瞬,洞外面無表情的辛歌雲猛然露出詭異的笑容,“歸真山人如此迫切,為表心誠,不若就讓我來幫幫你吧!”
在歸真還未反應她的話來之前,辛歌雲已經将一片薄如蟬翼的銀葉擲到到歸真的面前,銀葉順着洞口吹進去的風的方向,劃過她的胳膊,赤紅色的血頃刻間濺到了泥土中,緊接着被“吮吸”殆盡。
“啊!”歸真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痛呼出聲,原本依照他們靈修者得體質來說,被輕輕地割一下,流點兒血都是小事兒,但那片銀葉劃過的傷口處卻像被插入了密密麻麻的細針,細針上又有無數細小的嘴,想要将她體内的血液全都吸出來,為這片土壤提供新鮮的養分一般。
“你做什麼?這樣會死的!”壓抑了許久恐懼情緒的歸真,終于還是在這一刻将恐懼轉化為了憤怒,不管不顧地吼了出來。
朝上看去,辛歌雲的笑容卻一點兒未曾收斂,甚至有更加放肆的趨勢,“我知道啊!”
輕松愉悅的語氣瞬間讓歸真清醒過來,複又看清楚自己的處境,如今人為刀俎,她為魚肉。
忍,她還能忍的。
可是,胳膊上不斷往泥土中滲去的鮮血卻不能坐視不管,可無論她如何用另一隻手死死握住傷口處,鮮血仍能仿若無阻地流出來。
歸真知道現下求誰最有用,當然不是什麼所謂的“神樹”,而是上方正笑得燦爛過頭的女子。可是,有些話想要從一直自視甚高的歸真山人口中聽到,着實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