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風雪已經停了,但空氣中的寒意好似化為了有形的顆粒,毫不客氣地鑽進過路人的口鼻中。
這樣的環境下,那微弱的火光顯得不堪一擊,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吹滅一般。
待幾人悄悄走近火光附近,隻見兩個男子正坐在上風口,擋住吹響火苗的風,雙手搭在火苗上方,但卻看不出神色中的懼冷之意。
二人看見辛歌雲一行五人朝他們走來,見勢準備熄了火離開,不想與他們有什麼交集。
“二位且慢走,我們是西北邊來的,途經此地卻尋不到歇腳的地方,眼看就要過了酉時了,到時候再起風雪便更不好找地方了,敢問二位大哥可知道附近的旅店?”孟非菡生怕二人腳底抹油跑了,抓緊時間說明他們的來意,也就是示好,表示他們這群人沒什麼威脅。
“西北邊?”那二人聽了孟非菡的話,偏偏隻在意這一個方位,二人低頭眼神交換,準備含糊過去的模樣。
辛歌雲暗自搖頭,孟非菡在北域待的時間也不短,但她還是沒有學會莽荒人的處事精髓。
于是她走上前,一腳踢翻要滅不滅的火堆,面色不善不客氣地說道:“别不會接好臉色,非得打一頓才肯好好說嗎?!”
沒錯,嚣張且暴力,就是北域莽荒的風格。
那二人看向辛歌雲,這一看就是一個不能輕易招惹的主兒,哆哆嗦嗦收回邁出去的半隻腳,老老實實地面向辛歌雲,一五一十地交代到。
“我們,我們哥倆兒是附近部族的,但因為最近幾天那不是鬧那個事兒嘛,我們部族也沒能幸免,所以大家晚上都不敢住在自己家裡了,即便是住在外邊面對風雪面對過路的獵魂者也比回去面對那玩意兒強啊!”以為二人有什麼隐瞞,沒找到這一問竟然打開了他們的話匣子,将這幾天憋在心裡沒能與人說的話全說了出來。
“家裡?晚上住在家裡能有什麼?還能比獵魂者更恐怖?!”孟非菡不明白。
獵魂者是北域莽荒對于那些喜好晚上出門獵殺落單者或者弱者那一群人的統稱,他們喜歡生活在陰暗處,行事風格也十分陰暗,并且以獵殺數量相互攀比。因常年行迹飄忽不定,并且會不斷有年輕人加入其中,所以很難管理,也成了北域莽荒夜晚中與風雪一般的恐怖存在。
在北域,一聽到獵魂者,強者可能絲毫不在意,不過是動動手指頭的事兒而已。可弱者聽了,那便是注定等死的結局。
面前這二人看上去修為靈力并不高,面對獵殺者也應該是五五開的概率,但在聽到“獵魂者”這三個字的時候卻并沒有多大的反應,而是在回想起夜晚家中的那物,眼中卻是寫滿了恐懼。
“以……以前我也是這麼想的,現在的靈主治理清明,也就那些獵魂者是最大的威脅了。沒想到,在遇到那個東西之後,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恐懼!在獵魂者面前我還可以磕頭求饒,但在那東西面前,我隻配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死去啊!”二人越說越害怕,表情都跟着猙獰起來。
“究竟是什麼東西?”
“我,我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東西,隻知道它會出現在每塊冰磚上,無論你走到哪裡,都擺脫不了它!它就像附在我們靈魂上的惡鬼一般,攫取着我們心中最害怕的事兒!”
雖然二人對于那東西的害怕情緒展現得淋漓盡緻,但到目前為止剩下的幾人還是一頭霧水,不知那物為何物。
辛歌雲讓孟非菡揣在懷中的小鏡子,在她“你怎麼知道我出門還要揣小鏡子這件事”的目光中将鏡子舉到那二人的面前,說道:“你們說的那東西,可是這個?”
一件東西,隻出現在家中,一出了家門便不會跟出來了,而且人人家中都有,還會是什麼呢?!北域風雪大,物資匮乏,卻靈力充沛,最不缺的就是冰塊了,大多數人也都練就了不懼怕冰雪之冷的體質,所以大多數人家的房子都是用冰塊建造的。
而冰塊容易獲取是一方面,卻有一個缺陷,便是若不經過處理,厚冰塊是很容易反光,也容易映照出人影的。
所以,那個比獵魂者更恐怖的東西,就是冰塊中地自己了!
“啊啊啊啊!”果然,二人驚叫起來,催促着辛歌雲将鏡子拿走,差點兒直接将它打掉。
“拿開!拿開!我不是他,我不是他,我沒有做過那些事,所以你不能找我,你不能左右我接下來的人生!”被吓怕的男子已經開始語無倫次了,另一個還算稍微清醒點兒的男主企圖卡住自己的同伴,控制住他的情緒。
薛甯時不解道:“這是怎麼回事兒?是照過鏡子的人都會出現瘋症嗎?”
“不是瘋症,是被鏡子中的自己看穿了内心的恐懼。你聽他在胡言亂語,其實句句都不離做過的壞事,他可能是被過往的‘自己’威脅了。”一路沉默的姚景終于說話了,分析直中要害。
“被過往的‘自己’威脅?!是我理解的意思嗎?那是自己哎!自己有什麼可怕的?!”薛家兄妹以及孟非菡都很不理解,人若是連自己都怕,那還怎麼活下去呢?
“自己确實沒什麼可怕的,但若是有一天你發現鏡中的自己脫離了本我,開始有了自己的行為舉止,有了自己的想法兒,你會不會害怕呢?”辛歌雲沒有收起小鏡子,而是“壞心眼兒”地将它出其不意地舉到了薛甯時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