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遲的臉色很差,眼底還泛着淡淡的青色。
才下過一場綿綿的雨,天依舊陰沉沉的。
白牆青瓦,他一身紅衣踩着霧氣從遠處而來,想讓人不注意到都難。
早在樓上翹首以盼的計繁看見這熟悉的紅衣金帶,立刻從樓上飛奔下來,跑到客棧門口,一開門就被灌了一嘴的涼風。
客棧裡的人不多,此時齊刷刷地看過去。
進來的是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紅衣黑靴,腰間用一條細細的金鍊随意纏了幾圈,正熠熠閃着光。
“小師兄……”
計繁剛要開口,待看清燕遲之後,剩下的話一驚之下又被憋了回去。
客棧裡融融的燈光映在燕遲白皙的面頰上,一個紅色的巴掌印十分明顯。
許是累極了,他微微低垂着眼,一句話也沒說。
計繁連忙側身讓他進屋,頂着風把門重新關好,然後小跑着跟在他身後。
大堂裡終于又有人說話了。
“他也是來除煞的?”一人聲音帶着明顯的鄙夷。
“誰知道呢,一個小白臉,剛從女人被窩裡爬出來吧?”另一人毫不客氣的譏諷,引來滿堂哄笑。
正在上樓的燕遲腳步一頓,側身看過去,鴉羽般濃密的長睫微微擡起,烏沉沉的眼底閃過一絲陰翳。
霎時間又沒人說話了。
他隻瞥了一眼便收回視線,繼續上樓,沒幾步便不見了人影。
“媽的,這小子什麼來路?”
剛才那一眼看得他汗毛都豎起來了。
“和那個小道士是一起的吧?好像是小什麼山?”
來的這些個修士也算是有些資曆了,仙門百家,有些名号的他們都記得。
至于那些讓他們過耳卻沒印象的門派,他們是不會放在眼裡的。
那人似是覺得剛剛被這麼一個年輕人下了臉,面上無光,又特意将聲音拔高了一點。
“面色青白,腳步虛浮,一看就是縱欲過度,我說錯了嗎?”
不過這話偏偏等到燕遲走遠了才說,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想讓他聽見。
燕遲聽沒聽見沒人知道,跟在他身後的計繁倒是聽見了。
不過他現在沒空搭理樓下的人,因為他聞到了燕遲身上傳來的血腥味。
“小師兄,你受傷了?”他有些急,連忙引着燕遲進了先訂好的房間。
小師兄天資不凡,修道雖然才短短三年,修為卻已經比道觀的好幾個師兄還要強了,能讓小師兄受傷,甚至……甚至還在他臉上留下一個巴掌印的人,到底該是何方神聖啊?
燕遲閉了下眼,斂去所有情緒,聲音因為受傷較平常多了幾分低啞。
“我沒事。”他走到床邊盤腿坐好,“去給我打盆熱水。”
房間裡隻有桌上點着半截蠟燭,火光躍動,他臉上也忽明忽暗的。
調息片刻後,他解開了身上沾血的衣衫。
三道鞭痕,一道在前胸,兩道在後背。
計繁端着熱水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悚然一驚,差點沒把水盆扔地上。
小師兄的傷竟然這麼嚴重!
他把水放好,又用手巾浸了熱水。
“小師兄,我來幫你擦一下吧。”
血呼刺啦的,瞧着都吓人。
“出去。”
見計繁猶豫,他又說了一遍,“出去。”
這次聲音更冷厲,計繁将手巾遞給他後便去門口守着了。
小師兄身上的傷痕真是奇怪,看着像是鞭痕,然而傷口又有些焦黑,實在詭異。
而且……
他剛剛是不是在他肩膀上看見了一個咬痕?
不不不!一定是他看錯了!
屋裡燕遲熟練地為自己處理傷口,手上的藥粉撒上去,傷口處立時發出“滋”地一聲。
而他也隻是皺了下眉而已。
這藥雖然疼,痊愈之後卻不會讓他留下半點疤痕,是大小姐特意給他的。
她說不處理的話會留下疤,那樣會壞了她的心情。
這麼一番折騰,讓他額頭上出了一層晶瑩細密的汗珠,燕遲随意擦了擦,将計繁喊了進來。
“怎麼回事。”
計繁見他衣服已經穿好,滿足不了自己的八卦之心,略有一些失望。
他撓撓頭,将情況簡單說了一遍。
“就是客棧門前的那條江裡,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個邪煞,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已經傷了十多條人命,師父擔心我一個人應付不來,才傳信讓你來幫我的。”
他也是到了之後才發現鎮長還請了這些個散修來除煞。
他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偷偷去看燕遲的神色。
然而目光一觸及到他臉上的紅痕,就又快速收了回來。
天呐!
小師兄那張冷淡的臉上竟然有個巴掌印,真的是好可怕的一件事!
不知怎麼,他腦海裡莫名想起剛剛聽見的那幾個字——縱欲過度。
他努力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丢出去,小師兄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和女人有關系?
他在這五合鎮已經等了三天,本以為小師兄是不願意來幫他,不過現在看他臉上紅痕未消,而且連身上的傷口都沒來得及處理,肯定是脫身之後第一時間趕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