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好說自己小徒弟和這人誰更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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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西沉,山中光線一點點消失。
山壁上的匾額突然發出一陣幽光,水潭上方走出了幾個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個寬袍大袖的白衣人,鶴發白須,面相卻很年輕,看着頂多三四十左右,擡手一揮,白玉石廣場四周亮起一排排橙黃色的燈籠,高懸在山壁間,照亮了整個廣場。
他後面的是年輕的一男一女,男的個子很高,步态沉穩,橙黃色的光映上他的側臉,勾勒出輪廓鋒利的線條,劍眉薄唇,器宇軒昂,身上繁複正式的行裝都成了他的陪襯。
女的容貌秀美清麗,明眸皓齒,一身明豔的紅衣,袖口系着一串靈力流轉的金色小鈴铛,走動間輕聲作響,煞是好聽。
兩人腰間都懸着同一款色的玉牌,沒有刻字,隻烙着一個漆黑燙金的銘文。
仙門百家,宗門銘牌上沒有刻字的隻有一家,就是百家之首的玄陽宗。
“今日辛苦了。”白衣中年人朝年輕男子揖首道。
“哪裡。”沈蒼一擡手回禮,卻沒急着走,反而停在潭水之上,“聽說今日報名處鬧了點小風波。”
“你也聽說了?”段在青有些詫異,笑道,“你還會對這個感興趣?”
“有些好奇。”沈蒼一淡淡道。
紅衣女子“噗”地一笑,:“不怪我師兄好奇,入學禮上不少人都在說,今日居然有一個報名失敗的人沒有掉下潭水去,連我都覺得稀奇呢,院長,這要是真的,學院可就因此錯過了一個優秀的好苗子,實在叫人覺得可惜呢。”
她說着可惜,神色間卻完全沒有惋惜的樣子,語氣非常不客氣。
“箬兒。”沈蒼一看她一眼。
庚桑箬調皮地一笑:“本來就是嘛,大師兄,不如我們去把這個人帶回玄陽宗好了,這天下最好的修行者都該在我們玄陽宗呀!”
沈蒼一無奈的看着口出狂言的小師妹,段在青卻不甚在意,哈哈笑起來:“那我幫你查查人?”
“段院長,你怎麼也由着她胡鬧。”沈蒼一搖了搖頭,看着庚桑箬的眼神裡卻沒有半點責怪。
“無妨。”段在青攤開手,水面下升起名冊,他翻動了一會兒,道,“找到了。”
名冊上黑墨顯現,慢慢浮現出一個被劃了道斜杠的名字。
“雲,箬。”庚桑箬拉着沈蒼一的手臂搖了搖,“師兄,他名字裡也有個箬,真巧啊,倒是跟我有幾分緣分,怎麼樣,要不真的去找人把他帶回玄陽宗?”
沈蒼一目光頓了頓,點在那個名字上的眸色忽地冷了不少,名冊無風自動,嘩啦啦翻動着,啪一聲合上了,他轉身就走:“我玄陽宗山門可不是随便撿個人都能進的,天色已晚,段院長,告辭。”
“大師兄,突然怎麼了嘛?等等我!”庚桑箬不明所以,提着裙擺小跑追上去,中途停下來朝段在青揮了揮手,“院長,這人若明年再來的話你可要告訴我啊,畢竟沒被潭水下的法陣拖下去的他可是頭一個,我還非要來見上一見不可。”
段在青揣着手對她點了點頭,少女粲然一笑,追着她大師兄去了。
段在青等着他們的腳步聲消失,又看了眼名冊把雲箬的名字記住,擡手讓名冊沉入水底。
明年看推介信的時候可以多注意這個名字。
不過今天學院百年大典,玄陽宗宗主的首徒前來觀禮,倒是滿足了他另一個好奇心。
都說玄陽宗宗主的三個徒弟對他們這位小師妹寵愛至極,今日一見确實所言非虛,這姑娘渾身上下全是名貴的法器,光是手上那一串小鈴铛就價值不菲,更不用說她身上左一層右一層靈力非凡的防護,明顯是好幾個不同的人加著給她的。
啧啧,果然甚是寵愛。
他得回去和今天沒出席入學禮的其他副院長們分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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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箬他們跟着林望和百裡夜趕了一晚上的路,總算在天亮前到了閑雲宗,阿恒趴在胡勇背上睡得不省人事,口水流了他師父一脖子。
胡勇本來要回北州城了,但他實在不放心雲箬一個小女娃跟着倆奸商走,硬是一路跟了來,等把雲箬安頓好了再走。
此刻他狐疑的看了看眼前搭着青瓦草檐的小院門,擡頭在四周繼續找:“到了?在哪?”
“就這。”林望反手敲了敲院門側面一塊豎着的木闆,指了指上面的字,“閑雲宗三個字認不出來?”
胡勇:“……”不是認不出來,是不想認。
從未見過如此寒酸的宗門!說是鄉下的茅草宅子他都不懷疑。
林望推門進去,腳下卻不小心踢到了什麼,還沒等他出聲,一串響亮的狗吠就響了起來,應着狗叫,院子裡咯咯咯地響起起此彼伏的雞叫聲,中間還夾雜着大鵝嘎嘎的混音。
雞鳴劃過天際,第一縷天光照亮了大地。
阿恒在師父背上醒來,睜眼看到的就是滿院亂跑的動物,一隻狗追在雞群身後,攆得大雞小雞成串瘋跑鳴叫不已,狗背後又追着幾隻大鵝,仰着脖子擺着八字步,雄赳赳氣昂昂地張着翅膀,嘴裡還叼着一撮狗毛。
林望崩潰大叫:“江北山!你的鵝又在咬大黃!大黃你又睡在門口!”
百裡夜默默把院門關上,在門檻上坐下,對身後的雲箬和胡勇淡然道:“等他們收拾好再進去,先休息會兒。”
雲箬:“……”
胡勇:“……”
這真的是個仙家宗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