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們剛剛經過廁所門口。
遲不晚餘光中,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遲不晚的腳步慢了半拍。
“花姐好。”那個人低聲喊了一下花姐的名字。
花姐這才分給了她一個眼神。
“喲,蔚雨安呀。”花姐停下腳步,目光在蔚雨安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略帶不悅地說,“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經驗之談,如果你想多賺一點,衣服就要短一點,透一點,破一點。”
她走上前,将蔚雨安的衣服往上拉了拉。
蔚雨安唯唯諾諾地低着頭,不敢吱聲。然而她的雙手攢緊裙擺的邊緣,像是在維護自己最後的一絲尊嚴。
遲不晚看向蔚雨安。
蔚雨安穿着的衣服跟她的相同。她換了一副新的眼鏡,劉海糊住了她的臉。
花姐沒拽動蔚雨安,歎了口氣。她搭在蔚雨安衣服上的手移到了蔚雨安的肩膀上,拍了拍,好心勸道:“我也是知道你不容易的。如果你今天賺得少了,回到家又要挨一頓毒打了。尊嚴能值幾個錢?”
蔚雨安的嘴唇抿得緊緊的,但是壓在裙擺上的手移開了。
“沒辦法,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就隻能學會接受了。”花姐歎了口氣,将蔚雨安從頭到尾拾掇了一遍,說,“正好,她也是高元介紹來的,你就負責帶一下她吧。正好,今天那位大人物,應該暫時不會再來,你就帶她一起做新人的工作。”
蔚雨安的目光投向花姐背後的人。當她看清來人之後,瞳孔猛地擴大,不敢相信地說,“遲不晚?”
頂着她震驚的目光,遲不晚笑眯眯地跟她打了一個招呼,說:“嗨,蔚雨安,原來你也在呀。”
“呀,你們互相認識呀?那挺好的,我就不再介紹了。”花姐肩膀上的對講機響了幾聲“滋滋”的電流聲。
蔚雨安臉色不太好,但還是點點頭。
花姐跟對講機的聊了一會兒,暗罵了一句,随即跟遲不晚告辭,說:“行,你們先做,有事情叫我。我這邊還有點事。”
人走了,花姐抱怨聲也越來越遠。
“煩死了,又要回到那個鳥不拉屎的禁煙區了。這群人一天天的,都不知道給我省點心……”
蔚雨安環顧四周,發現沒人之後,才湊近遲不晚。即便是化了妝也無法遮蓋她難看的臉色,蔚雨安低聲說:“你瘋了?來這裡幹什麼?”
“高元推薦我來的。”遲不晚并沒有說假話,目光清澈,認真地說,“今天剛來報到。”
“那還來得及……”蔚雨安臉色稍微放緩,她抿了抿嘴唇,目光閃過了幾分掙紮和糾結後,還是擡眸,交代幾句,“一會兒,我帶路,你就說自己肚子痛,然後趕緊離開。千萬不要再回來。”
“那你呢?”
“我……”蔚雨安一時語塞。
她咬緊牙,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我沒事的,花姐不會因為這個怪罪我的。”
“我不是問這個問題。”遲不晚認真地說。
蔚雨安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沉默在兩個人之中氤氲擴散。
“以你的智商,就算你什麼都沒看到,也多多少少能猜到,這個地方到底是幹什麼的。”蔚雨安撇過頭,視線落在遲不晚身後的地闆上,輕聲說,“你還有很多的機會,不需要走這條路。”
“這些交易……不是違法的嗎?為什麼不報警舉報呢?”
“有用嗎?”蔚雨安冷冷地抛下這一句話。
遲不晚沉默。
“你知道嗎?當我知道高層裡有人曾就是點過我的客人的時候,當我企圖尋求安慰,但找到的隻有冷冰冰的指責和辱罵的時候,當我執着想要争取真理,被身邊的人勸阻的時候,我就清楚地明白,所謂平等公正,都是假的。
有人告訴我,可以找女性尋求幫助,可是,女性在哪兒呀?在這裡啊!如果女性自身都無法保障自己的安全,又談何來保護其他女性?
我們也想去做其他的事情,可是無論我們再怎麼努力,再怎麼做到最優秀,隻要競争對手出現了一位異性,我們都隻能灰溜溜地落選!”
蔚雨安的言辭越來越激烈,她的眼眶發紅,滿眼不甘和絕望,胸.口劇烈地起伏。
一連串沉重的問句如同鎖鍊壓在了遲不晚的心頭。
“女人是商品。準确的說,窮人是商品。在這個金錢至上的時代,有錢,就等于擁有了絕對的自由。”
“因為在這個世界裡,金錢才是法律之上真正的統治者。沒有權力,沒有金錢,相當于什麼都沒有。”蔚雨安的苦笑慢慢地沾染上了深深的絕望,“既然我們無法反抗,那麼躺平着,任人宰割,也至少可以麻痹自己不會那麼痛苦。”
“那你為什麼要勸我離開呢?”遲不晚反問。
“因為……”蔚雨安卡殼了。
“其實,你潛意識裡也非常排斥這種扭曲的價值觀,厭惡這個不公的世界。”遲不晚将蔚雨安的劉海撩到耳朵後面,輕聲說:“但跟那些已經被腐化的人不同,即使你再悲傷再絕望,但實際上,心裡依舊是柔軟善良的。”
“否則,你怎麼會想讓我離開?”
蔚雨安狼狽地錯開和遲不晚的對視,擡腳帶路,放下狠話,說:“趕緊跟着我走,再晚一點就……”
“不,我不走。”遲不晚收回手,堅定拒絕。在蔚雨安難以理解的目光下,遲不晚站在原地不動,她的領帶和發絲交織飛揚,就像是兩人在此刻相交在一起的命運。
“那些你以為的玩笑話,是我的真心話。我的真心話早就說過了。所以,我一定會将你們救出來的。”
蔚雨安對上遲不晚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