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沙發中央,坐着一位發若枯藻,面容憔悴的女人。她已經上了年齡,臉就像是曬幹了,揉皺了的廢紙。裸露在外的皮膚布滿了青紫色的印記,就像是在長久的等待中,被時間消磨得生鏽了。
面前的茶幾上,躺着幾根蘸了碘酒的棉簽。
“……媽。”蔚雨安開口。
“回來就好。”她的媽媽停頓片刻,閉上眼睛,說,“算了,還是不要再回來了。”
房間内的鼾聲如雷,蕩漾在沉默的兩人之中。
蔚母深深地歎了口氣,望向時鐘,疲憊地說:“我還要去做飯。你先休息一會兒吧。”
她撐着沙發,緩緩站起來,長久沒有活動的關節嘎吱作響,就像蔚雨安剛剛回來時推開的門。
“媽,他又打你了?”蔚雨安敏銳地發現,她媽媽身上又多了一些新的傷。她急忙跑上前,想看清她母親身上的傷,但是被她媽媽拂開了。
“沒事,他打了我之後,就大概不會打你了。”蔚母眼神有些躲閃,但是依舊堅持着,“他以前還好好的,現在可能就是因為工作壓力大……對,旁人都說,要體恤一下他的不容易。”
她重複着這些話,像是在安慰自己。
蔚雨安的眼眶裡已經攢滿了淚水,但是她固執地不願意落淚,聲音卻暴露出了她的悲痛:“媽,他都這麼對我們了,你還相信他會回頭?”
“也許……會吧。”蔚母愣愣地,苦澀地咧了嘴角,說出的話連她自己都不願意相信。
她的眼裡布滿了怅惘,像是想從回憶裡抽出說服自己的證據,輕聲說,“我們在一起之前,他對我真的很好。”
“人總會變的。”蔚雨安想要抓住蔚母的手,執着地說,“跟他離婚,我們一起,逃離他。”
“你說得那麼輕巧,那麼不切實際。”蔚母再次躲開了蔚雨安的手,幾乎絕望地說,“我們不能沒有他——我們離不開他。”
“媽……為什麼離不開他?”蔚雨安抓住她媽媽的手,幾乎是在祈求般,帶着哭腔說,“離婚而已,隻要跟他結束了,我們便可以重新開始新的生活,逃出這個煉獄了……媽媽,算我求你了。”
蔚母隻是不停地搖頭,眼淚下滑,路過了那些宛若銅器上鏽斑的淤青。她嘴裡叨叨着:“不行,不行,不行……”
蔚雨安隻覺得自己的母親有種莫名的頑固,就像是在寫數學的證明題,從題幹中提取到了錯誤信息,曆經錯誤的過程,最後強硬地、突兀地将題幹要求證明的式子抄下來,好似這樣,自己便是正确的。
“媽媽……”
“都說了,不行!”蔚母的眼裡盛滿了絕望和掙紮,但是最後,還是閉上了眼睛,拒絕繼續與蔚雨安對話。
蔚雨安這才明白,那些青紫色的印記,不隻是長在身體上的鏽斑,更是長在心裡上的鏽斑——如同一個破舊的機器,日複一日地隻會做着機械的動作。其它功能逐漸被時間蠶食,破損。藤蔓慢慢攀上了主控制台,裡面的芯片受損失靈,機器也變得遲鈍、麻木,對一切粗魯的對待都習以為常。
“你去睡一會兒吧。他暫時還不會醒。”蔚母擦幹眼淚,望了一眼時鐘。
窗外的天亮了,然而似乎無法驅散家裡的陰霾。蔚母低頭,不去與蔚雨安對視,隻是小聲地說,“他快醒的時候,我再叫你,你趕快離開。”
蔚母說完,便不給蔚雨安任何繼續話題的機會,一頭紮進了廚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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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不晚再次踏入這所校園,便對眼前氣派的陣勢晃了眼。
實不相瞞,她在現實裡經曆過最大陣勢的動員大會,也隻不過是高考前的百日會師——所有人一起,集中在操場上,喊幾聲口号之後,哼哧哼哧地去爬學校旁邊的小山坡,登頂後喊幾句口号,再爬下山回到自己的班級,努力學習。
但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這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期中動員大會,就要到達這種程度。
學校煥然一新,到處張燈結彩。教學樓外面的路燈和常青樹挂上了許多的彩旗,與教學樓内部寒酸的牆壁形成鮮明的對比。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裡是在慶祝某位最偉大的人物的出場。
“這沒什麼,今年下半年是學校100年的誕辰,會比現在這陣勢更大。”問詢補充道,“到時候,會邀請優秀學生上台演講。”
“優秀學生……有多優秀?”遲不晚有些好奇。
“至少得是要成績第一。”
遲不晚閉嘴了。
期中動員大會是在操場上舉行的,學校很貼心地安排了椅子。
遲不晚雖然不是很理解看起來就能望見盡頭的操場,如何容納成千上萬的人——但畢竟這隻是一場全息遊戲,不用太過于較真。
趁着離開始還有半個小時,遲不晚看了看自己的任務。
【支線任務一:調查星聖(教育)集團)背後的‘秘密’(2/7)】
她的任務進度增加了,說明目前的思考方向确實是對的。
這個“秘密”的背後,很可能跟k會所有關。
她的思緒放空,有些百般無聊地看着其他路過的人。
【宿主,你還記得你之前打的那個賭嗎?】
智能小U突然開口。
【哪個?】
她賭過太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