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心愛的兒子受了傷,她勢必要受到一番“讨伐”。隻是沒想到會爆發在這樣一個場景下,暴露在一個毫不相幹的人面前。
她現在什麼也不想管,隻想休息一下。
學校回不去,網咖回不去,醫院也回不去了——思索片刻,她想要掏出手機訂個酒店,往肩側一摸,空空蕩蕩。
她突然發現,她的包還在嚴禹車上。
就算包還在,手機也壞了。
白念對着看不清盡頭的街道深吸一口氣,空無一人的街頭,此刻已經是午夜過後,她竟沒有一處可去。
白念蓦地輕笑了一聲。
解決辦法不是沒有,回去厚着臉皮找應姨借一下手機也好,去附近的便利店湊活一下也好,随便怎麼都好,她卻覺得有些疲憊,腦子裡混混沌沌,一點兒也不想動。
随意看了眼四周,昏黃的路燈下是低矮的路沿石,帶着點雨後的潮濕,她懶懶地就地往下一坐,背靠着身後凹凸不平的老樹皮發呆。
漆黑的柏油路上靜谧無聲,偶爾有車經過,暖黃的燈光從路面上碾過去,帶起一陣細密晶亮的水霧,複而平靜下來,連零碎的反光也消失不見,一切重歸黑暗。
白念百無聊賴地數着來往的車輛,看着它們的燈光近了又遠,亮了又滅,直至良久之後,新的車燈亮起,行到她的面前,卻沒有按部就班地遠去。
它在白念面前停下了,
她下意識擡起頭來,卻對上了搖下的車窗内、嚴禹深深望向她的眼睛。
他去而複返。
打開車門下了車,他走到她面前,将東西遞給她:“抱歉,你的包,忘了還給你。”
白念站起身來,垂着眼接過自己的包:“謝謝師兄。”
“要送你去酒店嗎?”嚴禹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白念神情平靜地搖搖頭。
“白念。”頭頂的男生突然歎了口氣,擡手關上了車門,車窗上的深色玻璃清晰地倒映出白念的身影,倒影和白念面對面相望。
嚴禹對着車窗上那張蒼白的臉輕聲開口:“如果你是介意今晚發生的事,我會當做什麼都沒看到,也不會跟任何人說。但是——”
倒影沒有開口。
嚴禹又說:“你現在狀态很不好。先讓我送你去休息,好嗎?”
.
“歡迎光臨,請問二位有預定嗎?”
深夜的酒店大堂迎來兩個默不作聲的客人,前台很有職業精神地微笑迎接。
“沒有,麻煩幫忙開一個,”前面的男生頓了頓,扭頭去看身後的女生,想要開口問什麼,最終還是轉過頭來,對前台禮貌地笑笑:“單人間吧。”
前台看了看酒店外的車:“先生,需要幫您停車嗎?”
“不用,謝謝。”
“好的請稍等。”
理解地不再多話,前台低下頭去迅速幫忙開好酒店,核實過白念的身份後,引導她向電梯走去。
電梯抵達一樓,關門之前一秒,白念回過頭看了嚴禹一眼。
剛要邁出門的男生似有所感一般回過頭來,朝她态度自然地揮了揮手,距離太遠,她聽不清他說了什麼,口型依稀是個禮貌的晚安。
白念點了點頭,收回目光,電梯上行。
嚴禹替她選了個距離晉城大學很近的酒店,不算很貴,很幹淨也很安靜,一切都恰到好處,如同他剛才那句詢問,讓她生不出任何反駁的念頭。
白念囫囵沖了個澡,躺倒在柔軟的被子裡,這荒誕的夜晚才有了些實感。
她躺在床上閉目良久,絲毫沒有睡意,翻覆了半晌,終于認命地坐了起來,打開了電腦,在半夜一點登陸了遊戲。
風不語的頭像意料之中的、安安靜靜地灰着,距離那個模糊不清的夜晚,白念感覺自己似乎很久沒和他聊天了,盯着灰色的神君頭像看了許久,她伸出手慢慢打字。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些不得不做的事,或者有些不得不見的人,讓你覺得痛苦,你會怎麼做?”
手指在鍵盤上摩挲良久,如同手指的主人一般遊移不定。
外面又開始下雨了。
白念看了眼被她打開的窗,又看了眼靜悄悄的聊天框,在起身關窗的前一秒,按下了發送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