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琅斂去多餘的神色,肅然道:“但派你來的人,為了讓你死,可不止準備了一種手段。”
她手中旋轉的第六枚飛镖再度飛出,快準狠地紮進了柯察肩膀,引出一聲痛呼。
“冷兵器的疼痛可趕不上炸彈撕碎身軀帶來的疼,被我的飛镖紮中還能活,被炸可不一定。”她打量柯察的神色,淡淡補了句,“還是說,上校堅持認為,發布懸賞的人和要炸死你的人,其實分了兩撥?”
柯察默然無語,隻是臉色灰敗,微微咬緊牙關。
他像是被卸去全身氣力,啞聲說:“不可能。”
不可能有兩撥人。再怎麼沉不住氣,他也不是傻子,不會看不出來他面臨的是什麼局面。
半晌之前是隻有三分懷疑,現在已經漲到九十分了。
他以為自己是那位的左膀右臂,沒想到隻是過河之後要拆的橋。
可為什麼這兩人知道這麼多?
無所謂,凱布裡想讓他死,他也能靠這些綁了他的殺手讓凱布裡不好過!
隻需洩露一點消息……
但為了以防萬一,柯察仍是問:“你們怎麼會知道安排我去拉克西絲的人是凱布裡,不是項盼山?”
謝琅自然不可能說是猜的,冷聲說:“老師自有消息渠道,與你無關。”
她直覺柯察會講出些驚天動地的事來。
“我不信你們老師知道我要做的事會無動于衷。”柯察緊緊盯着她的臉,神情染上些許狂熱,“能離開聯邦星域來到摩伊拉的人,難道就沒有一個不厭惡聯邦目前的體制?”
謝琅心下一跳。
她倒是對聯邦體制沒什麼壞看法,當前的六大機構同大啟六部無異,隻是無人掌舵,各權力機構之間權責糾紛便也更多。
可這比起一人掌握所有權力要好上太多了,一權力機構主事者昏聩也隻會影響一個方面,而非如大啟前朝末帝那般引得朝野動蕩、萬民難安。
她雖是生在皇權至上的時代,但到了星際,自然也知曉了權力無人制約的弊處。
相較于換了她身體使用的謝鳴玉,謝琅還覺得自己占了人家便宜:聯邦科技發達、人與人之間關系相對平等,謝鳴玉到了那邊可沒有現在這般優渥的生活環境了。
現在聽到柯察這般言論,謝琅更覺得他會冒出什麼離譜的話來。
她下意識看了霍裡斯一眼。
少将目光正落在柯察身上,隻留給她半張如玉的側臉。
他面沉如水,眼中一派寒涼。
謝琅注意到他右手半握,指節繃得發白:這是他釋放能力前的慣常姿勢。
她伸過手去,将他右手按平。
霍裡斯緊繃的呼吸微微放松,目光卻仍然定在柯察身上。
謝琅沒有挪開手,亦看着柯察道:“我想聽聽上校的說法。”
柯察:“蟲潮洶湧,若無軍部,聯邦全境都會被蟲母奎特吞入腹中。可軍部權力弱于其他五個權力部門,這不應當。”
“要抵禦蟲潮,理應做到軍政一體,唯有仿效帝國體制,才能掃平蟲族!”
謝琅斂下眼中愕然,死死按住霍裡斯發顫的手。
在銀青星她抽空讀過聯邦史,知道聯邦建立之前,統治各大星域的便是帝國。帝國統治星海時,皇室貴族之下,平民皆為蝼蟻,如半獸人綠藤人等種族更被視為奴隸。
正是上層壓迫太過,才會有聯邦建立,才會有五權分割。
聯邦建成之初亦有人妄圖複辟帝國,皆遭鎮壓,也遭民衆唾罵。複辟帝國之舉也被寫入聯邦律法,為十大叛國罪之首。
聯邦兩千年屹立不倒,柯察現在來句仿效帝國體制……是瘋了吧?
柯察沒在意兩人的反應,隻自顧自說:“叔父老邁,料不到聯邦此時的體制根本無法打退蟲族,他哪裡知道,霍裡斯·維利爾斯勝利不過是僥幸罷了,遇上安排好的蟲群,維利爾斯還不是隻能死在那?”
謝琅腦門嗡嗡的:“……”
你嘴裡到底在說什麼胡話?
柯卡塔主/席知道自己有這麼個侄子怕不是得氣死!
算了,她本來還擔心霍裡斯對這個同僚下不了殺手,現在他說了這麼多……
光是複辟帝國這點,就夠霍裡斯憤怒了。
謝琅默默松開了按住霍裡斯的手。
“如果蟲族一直存在,軍部威望也可堆高,再有幻蝶母蟲觸足在手,我們能更有把握推翻聯邦體制……啊!”
柯察癫狂的、滔滔不絕的話音一頓,驚恐地看着四根熟悉的鎖鍊從自己前胸穿出。
能力核心被扼住的憋悶感蔓延全身,他睜着一雙眼,緊緊盯着茶案後面神色淩厲、青碧眼睛裡躍滿憤怒火光的黑發女人。
不……是男人。
他雙唇顫抖:“維、維利爾斯?”
霍裡斯冷冷道:“妄圖複辟帝國,你該死。”
“想令蟲潮前線戰火不息,你更該死。”
他一手拽着鎖鍊,手腕上白玉般的镯子微亮,亮光逐漸大盛,金屬在其中展開拼合,化作一柄粒子槍被他握進手中。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