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象征軍部的标志就在上面,他是第一軍團的少将,處理過不少軍部發來的公文,怎麼認不出來這隻出現在軍帽徽記上、也出現在公文印章上的鷹?
派西斯一定看過這芯片裡的内容,不然他為什麼一定要把這東西帶出來,還要交到信得過的人手上?
可又是什麼樣的内容,讓他甘願背負叛逃罪名,也要把東西送出來?
而且……
他感覺自己的身上的肌肉不自覺地緊繃起來,下意識地就想拉着旁邊的人往後退。
可謝琅接着他的話,不着痕迹地按住他浮起青筋的手,說道:“那麼,我們可以确認,這确實是派西斯從軍部帶出來的芯片。”
霍裡斯隻能僵住,看她注視着絲線蠶碧藍的眼睛,緩緩地說:“應該開始讀取了。”
絲線蠶笑起來。她的笑容實在很甜,甜得能稍稍揮開已經在工坊内聚集起來的無形陰雲。
至少,謝琅聽得出來,霍裡斯發沉的喘息聲稍稍平複了一點。
但也僅僅隻是一點。
謝琅知道他需要盡快看到芯片内的信息,她也一樣,于是又催促了一遍:“現在就讀取。”
“我知道。”絲線蠶仍然笑着,語氣很是嬌憨,很是天真,“我隻是在等我的工具。”
默不作聲立在角落的桑葉使走上前來,恭謹地将一個扁平的小包遞到絲線蠶面前。
小包是開着的,深黑的内裡襯着五六根銀光閃閃的東西。
是針。
絲線蠶改由左手托着那枚芯片,右手捏起根銀針來,針尖對着芯片上的紅色圖案,笑道:“你們看,這紅色圖案像什麼?”
像什麼?
謝琅剛才看的時候,就覺得它像遊魚,又像蛇。
絲線蠶這麼一問,她還想靠得再近些看看,一股大力卻扯住她的手,将她往後帶去。
觸到她手上的體溫滾燙,是霍裡斯拉着她的手。
他拉着她迅速後退,一直快要退到門邊去,才停下。
不能再往後退了,這裡已是極限。
謝琅瞧見他額頭上細密的水珠,有些順着他的臉頰滑下來,貼着脖子,一路滑進衣領裡。
他在流汗,流的全是冷汗。
謝琅不明所以,隻能看着他喉結很緊張地一滾:“那是不該出現的東西。”
帕爾卡沒有後退,反倒上前了些。她身軀在走動間變得更加龐大,謝琅總覺得她的頭頂已經擦着工坊的天花闆。
銀發女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也罩住他們,活像隻護崽的老母雞。她的脊背亦繃緊了,雖然謝琅完全不明白,她的機械身軀怎麼能和人一樣,做出繃緊肌肉這種動作。
“什麼是不該出現的東西?”謝琅追問。
那不過隻是一抹紅色。
絲線蠶還在笑,她是小孩子的個子,所以謝琅現在能非常清晰地看見她的手。
帕爾卡的蜘蛛足并不能擋住絲線蠶嬌小的身軀。
像是發現這一點,智械身下的蜘蛛足飛速變化,從蜘蛛變成了一匹半人馬。
這下她總算将謝琅和霍裡斯擋了個嚴嚴實實。
謝琅看不見絲線蠶的臉了,她隻能聽見絲線蠶笑着對桑葉使說:
“去吧,讓外面圍着的人都散開,就說這是帕爾卡女士要求的。”
桑葉使匆匆繞過帕爾卡,掀起門簾出去。
謝琅聽見身後安靜的人們四散離開的腳步聲,也不知道沒說話的桑葉使到底是怎麼通知他們的。
她扯了下霍裡斯的袖子——他又站到她前面去了,在他覺得有危險的時候,他總會這麼做——輕聲問:
“那是什麼東西?”
霍裡斯現在的呼吸比剛才平緩得多,可聲音依舊繃得很緊,像被拉滿了的弓弦:
“你忘了嗎?那是……”
謝琅意外地從他聲音裡聽出了一點驚疑,卻不知道他是在為她不知道那是什麼而疑惑,還是在為芯片上竟然有那個東西而疑惑。
桑葉使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年老的女聲幽幽在工坊内響起來:“四位,方圓一公裡内應該已經沒有人了。”
謝琅吃了一驚。
方圓一公裡?那到底是什麼東西,需要讓周圍的人退得那麼遠?
“這圖案并不大。”絲線蠶笑着為謝琅開脫,“奧菲烏克斯的研究領域并不在蟲族上,她一時認不出來也很正常。”
帕爾卡接口道:“更何況,這個圖案隻選取了祂的一部分形象,能一眼認出來的,也就隻有常年呆在前線的‘聯邦之刃’了。”
霍裡斯道:“兩位沒必要這麼吹捧我,現在在聯邦人眼裡,我不過隻是一個死人。”
謝琅确實不知道那個紅色圖案是什麼,可看三人的态度,便也隐隐有了猜想:
“……那難道是蟲母奎特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