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起塵土草葉,三人在馬上面面相觑。
騎在棗紅駿馬上的禁衛統領率先開口,神情略微有些茫然:“……梅大将軍,阿萊西娅是?”
說完,她又微微蹙了眉,喃喃道:“……好像有些熟悉。”
謝琅忍着頭痛,急忙做了個下按的手勢,梅耶見了,若無其事地擺了下手,微笑着說:“衛大人聽錯了,我是說——‘啊,你來了呀’。”
頂着衛肅殼子的阿萊西娅下意識看向一旁的定國公,露出詢問的神色。
謝琅:“……”
她肯定道:“的确如此,梅大将軍說的就是這個。”
阿萊西娅神情複雜地嘀咕了幾句,謝琅隻聽到個尾巴,大概是“莫非真是我聽錯了麼”。
她輕舒口氣,又對上梅耶審視的目光,所幸那種冰冷的審視感半晌後又化去,大約是梅耶想起了她的能力類型。
之所以怎麼想,是因為她的頭痛再緩下去一些後又變重了。
謝琅歎氣,無聲對梅耶做了個口型:
悠着點,别再想了。
梅耶見了,挑了挑眉,轉而去撥自己腰間的挂墜。
或許是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搖動的挂墜上,思緒放空,謝琅發覺現在頭痛不如剛才強烈,也給了她機會整理思緒。
首先——
見到有記憶的西奈津時,并不讓她感覺頭痛。
但之後再遇到宮裡那位“聖人”,還有現在面前顯然已經找回記憶的梅耶·維利爾斯時,她的頭痛感從未減緩。
難道是因為有人恢複了記憶,她才會感覺頭痛的?
她早在來的路上就有相關猜測,如今梅耶帶來的影響反而讓這種猜測能夠确定了。
也就是說,她面對“聖人”時體會到的痛感,并不僅限于精神力被吞吃、啃噬。
還有頂替天子身份的柯卡塔與蟲母奎特拿回現實世界記憶的原因。
其次,恢複記憶的人不頻繁考慮真實世界的事或把它說出來,痛感便不算強烈。
不過這個尚需驗證,于是她頂着阿萊西娅狐疑的目光,又對梅耶做了幾次口型。
分别是——
“再想。”
“停。”
“再一次。”
“好了,到此為止。”
一番試驗下來,梅耶在思考現實世界的事時,她感受到的痛感就變得強烈;他不再思考現實世界的事後,頭痛也的确稍有減緩的趨勢。
謝琅抿了抿唇,先問道:“梅大将軍怎會策馬離開大營駐地?”
梅耶橫了她一眼,眼底透着股微凜的涼意,緩聲道:“此事容後再議,二位先與我來。”
說罷他便調轉馬頭,對準的卻并非駐地的方向,而是另一邊。
謝琅與阿萊西娅騎着馬落後他半個身位,行了一段路後,已能聽到些許嘈雜的聲響。
像是在追捕什麼人的聲音。
謝琅神色微沉。
追捕?
她想起說服阿萊西娅時的說辭,“聖人”欲将輔國大将軍換下,遣去南境鎮守。
在隐隐能嗅到血腥氣的地界,梅耶施施然勒馬。
他揚聲問:“如何了?”
前方影影綽綽的樹叢後,傳來一個聲如雷霆的男子聲音:“禀将軍,他們一見被追上便自殺了,并未留下活口。”
自殺……
謝琅心下沉郁一片。
她随着梅耶下馬,将馬拴在樹上,便穿過樹叢行到人前去。
這樹叢後是一片稍大的空地,幾匹馬正在包圍圈中焦躁地打轉,正有人在旁側安撫。
而馬匹聚集處不遠,有十數人橫七豎八地仰倒在地,有人立在他們旁側警惕注視四周的同時,亦有人正在察看情況。
方才出聲的正是立在屍體旁側守衛的高大漢子,看盔甲樣式該是輔國大将軍信重的近衛。
謝琅略瞧了他一眼,見他眼中并無詭異紅光,便淡聲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近衛看着她,有些稀奇道:“你這小娘子,怎麼湊這麼近來看這等事?”
他還想說些什麼,梅耶已冷喝一聲:“嚴大,這位是鎮軍大将軍,不得無禮。”
謝琅沒忍住看了梅耶一眼,正好對上他稍有些得意的眼神——
怎麼樣,我演得不錯吧?
……梅耶叔叔,你原來還有這種性格?
謝琅啞然失笑,搖了搖頭平靜道:“我如今不沾軍務,倒是稱不上鎮軍大将軍了。”
說完她斜了嚴大一眼:“現在能說了嗎?還有,不要輕看任何女人。”
“是……能、能說。”嚴大有些尴尬地摸了下後腦勺,指着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道,“這些人都是咬破了嘴裡的毒囊死的,胸口有刺青,看武器的制式,不是禁衛也不是南北二軍用的。”
謝琅繞過他走到屍體邊上,蹲下身掰開屍體下颌看了一眼,又扒開屍體身上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