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器數據很明顯了。”
明筠強壓住胸口漫上的不适,将手搭在駕駛面闆上,指尖輕敲了敲,一行數據便飛到半空中。
指揮艙内隻剩下她與小維利爾斯,愈發顯得空蕩。
艦隊上的軍士還需安撫,可和其餘軍團、特别是前線方面的交流也不能斷。
若是太尊艦與天槍艦上的兩位中将還在,明筠本該親自去定一定人心,可現在第七軍團的話事人隻剩下她一個人了,她隻得将自己的副官派出去辦這事。
她擡眸瞥向神情未變的年輕少将,不由微微撇了下唇角,笑道:“S級能力者就是不一樣,我看你像沒事人似的。”
話是用打趣的口吻說的,明筠想确定的卻遠不止這個。
她密切地觀察着小維利爾斯臉上的表情,見他聽見這話後隻是猶豫了一會,卻沒有急着出言反駁,隻是慢慢說了聲:“不适也是有的,隻是……我習慣了忍耐。”
霍裡斯的确習慣忍耐,最先忍住的是對父母的思念,再是疼痛。
隻是總有東西是忍受不了的。
明筠看着他緩慢地挑過那行數據,明明用不着太大力氣,他手背上卻鼓出青莖,連包裹在軍裝裡的腿部肌肉看上去都有些緊繃,像是一有需要馬上就能離開。
好吧。
她副官說得沒錯,雄性半獸人很難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喜歡一個人連路邊的清潔AI都能知道。
明筠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轉而問:“現在我們距離蟲母,應該比你在前線時駐地和蟲巢的距離近?”
他忍不住想見面就想吧,她還是更在意這回事。
霍裡斯說是,他喉結微微滑動一下,很坦誠地說:“我受到的影響确實不如能力等級還是A時大……但我認為,這次蟲母的嘯聲與以往不太相同。”
“不過,中将所考慮的,或許沒什麼問題。”他又撥開那條數據,青碧色的眼睛很安靜地看向明筠,“當年的行動,至少……之外的兩個S級能力者,應該是能活下來的。”
他見明筠的神情凝滞下來,意識到什麼,聲音也低下去:“……抱歉。”
如果他沒記錯,明筠中将的某位親人或許曾經參加過那次行動,畢竟她所用的軍部編号明顯和柯卡塔的是同一批。
“……沒事。”明筠回過神來,這才發覺自己忽略掉了忽閃的内部聯絡通訊申請。
她抿着唇接通,阿德裡亞娜的聲音混着蟲翼振動的嗡鳴響亮地傳來。
“蟲潮了。”第二軍團的話事人言簡意赅,“今年第三次。”
和之前那一次一樣,都是意料之外的狀況。在此前,蟲潮的時間本已固定下來。
……總不能是柯卡塔和蟲母奎特達成的協議吧?
明筠想到這裡,臉上表情像打翻了的調色盤,最終凝固成鐵青。
她閉了嘴,霍裡斯适時接過話來,詢問:“目前情況如何?”
阿德裡亞娜說尚可——
“防線很穩定,就是總有将級母蟲想帶着子蟲越過防線。”
她聲音裡略帶有些歉意:“所以我們不得不暫時退到垂野原帶了,這裡的防禦工事遠比773号環形空間站充足。”
明筠下意識擡眼看向霍裡斯,見他微微一愣,又低聲說:“沙曲原帶拿下不久,防禦工事建設也需要一段時間,如果是我在前線,也會這麼決定。”
阿德裡亞娜明顯松了口氣。
她過去隻與澤維克聯系,和小維利爾斯的交際還是從今年開始的,對他算不上熟悉。可畢竟沙曲原帶的蟲族是他帶人趕出去的,加之他又是第一軍團的臨時負責人,就算現在他在中央星系,這等變動也應該告知一聲。
同樣,她也通知了總參謀長梅耶·維利爾斯。
霍裡斯問:“上将說蟲族企圖越過防線?”
明筠顯然也想到他方才的話,停頓了一瞬,才說:“……你的意思是,方才的蟲母嘯聲,并不能算作是攻擊?”
阿德裡亞娜似乎想要說什麼,剛發出一個音節便又停住,頻道裡隻餘下她略沉的呼吸聲。
“當年死了不少人,可後來的不算多——我是說暴露在隔音屏外的聯邦軍。”霍裡斯淡淡地說,“這些年研究院的數據也顯示蟲母嘯聲的威力漸漸減弱了。”
“直播二位想來都看了。”他垂下眼簾,胸膛起伏的程度略微加劇,吐出來的字句卻仍算是克制的,“他……祂們被刺傷了。”
“蟲母奎特可能在呼喚子嗣保駕護航,可祂當時為什麼會選擇同柯卡塔合作呢?”
“還是說——”
*
蟲母奎特的生命恐怕所剩無幾,如若不是這樣,至少也實力大減。
這是謝琅蘇醒後,讓自己靠着守候在身邊的智械撐坐起來時腦中掠過的第一個念頭。
不然就憑她和蟲母奎特現在如此近的距離,剛才将她從渾噩中震醒的嘯聲,本會要了她的命。
她此刻的狀态着實算不上好,能力枯竭的滞悶感令她險些沒在第一時間爬起來,好在比起她進入地下基地時的孤立無援,一台智械正靜靜停在她身邊,見她醒過來才将她輕松托起,離倒地的柯卡塔遠了些。
謝琅警惕了一瞬,視線落到智械手背上I型智械的獨有标識,又看到它手臂上勾陳的簽名,才悄然松氣。
研究院院長勾陳那留下了一批I型智械,看它手上的标記,明顯是自己人。
放松些許,謝琅看向熒藍防禦罩外,明顯還有呼吸起伏的柯卡塔,難得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