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舉報和我舉報究竟有什麼區别呢?反正不都是要把餘世博給舉報了嗎?”
許安目光幽幽地望着黃毛,緩緩說道:“他畢竟是我舅舅,作為親人,我怎麼能夠去舉報自己的舅舅呢?”
“可餘世博根本就是渣滓,你舉報他那是理所當然,你都不知道他背地裡都是怎麼诋毀你和你父母的!”黃毛有些恨鐵不成鋼。
“我知道啊。”許安的語氣依舊平淡如水,“可我媽媽說,作為親人,我們應該互相包容。”
媽媽……
當這兩個字從許安嘴中說出,竟莫名地給人一種強烈的割裂感。
黃毛不禁感到十分詫異。
以他所生活的環境而言,很少有人在十七八歲這樣的年紀,還會稱呼自己的母親為媽媽,多數人要麼叫“媽”、“老媽”,要麼就幹脆直呼其名。
“媽媽”這個稱謂,對于他們來說,不論是出于不好意思,還是其他種種原因,總之都是有些難以啟齒的。
黃毛愣了好一會兒,随後問道:“所以,你愛餘世博嗎?你的舅舅。”
許安堅定地搖了搖頭。
“那你恨他?”
許安還是搖頭,“倒也稱不上。”
“從醫學關系的角度出發,我跟他在血緣上有四分之一的相近;從社會關系來講,他是我媽媽的弟弟,是我的舅舅;從倫理道德方面考慮,作為親戚,我理應希望他能過得好……”
“停停停。”
黃毛聽得腦袋一陣疼痛,趕忙出聲打斷:“那從你自身的角度出發呢?你覺得餘世博這個人怎麼樣?”
許安怔了一下,就像是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沉默了一會,許安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神情,反問道:“為什麼要從我自身出發呢?這重要嗎?”
黃毛一時間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作答。
先前那莫名出現的突兀感,此刻他終于弄明白了來源。
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少女,明明看上去與自己年齡相仿,但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異樣的錯覺。
一種覺得對方不像是個正常的人類,反倒是更像是一台沒有情感的機器人的錯覺。
或許是因為他們兩相遇的時機不太恰當,又或許是許安的情緒始終過于平穩,所以才讓他産生了這樣的錯覺。
總之,黃毛心裡開始莫名地有些發怵,可他自己也說不清這究竟是為什麼。
見他呆愣在原地,許安走進洗手間,取出一塊硫磺皂遞給他,并認真囑咐道:“走之前記得把地闆上的血迹清理幹淨。”
黃毛神情略顯木讷的接過硫磺皂,緩緩蹲下身子,開始一點一點費力地清理着血迹。
然而,此時他的腹部還在不停地滲血,以至于每當他擦拭掉一些血迹,就又會有新的鮮血滴落在地闆上。
直到許安留意到這個問題,出聲制止了黃毛做的這番無用功。
“藥箱在櫃子的第二層,裡面有消毒水、碘伏和醫用繃帶,你可以用。”
“哦,好的。”
等黃毛拿着藥箱去衛生間,簡單處理完傷口再度回來時,他驚訝地發現,許安竟然依舊沒有回房睡覺。
此時的許安正獨自一個人蹲坐在窗邊,手上沒有任何電子産品,隻是單純地睜着眼睛看向窗外,像是處于某種發呆狀态中。
黃毛瞅了眼客廳處懸挂着的時鐘,上面的時針正精準地指到5——已然是淩晨五點。
“你不用睡覺麼?”
最終,黃毛還是沒能克制住自己開口詢問的欲望。
許安回過神來,輕輕聳了聳肩膀,“那倒不是,偶爾也會睡上一會兒。”
“偶爾?有多偶爾?”
已然破罐子破摔的黃毛繼續發問,此刻的他他迫切地想要找尋出那種詭異突兀感産生的緣由。
“十五分鐘?也可能是一兩小時。”
這個睡眠量真的合理嗎?
哪怕遲鈍如黃毛,此刻也能明顯地感受到強烈的不對勁。
可還沒等黃毛繼續追問下去,許安就打了個哈欠。
緊接着,她便起身走向卧室,躺下去睡覺。
黃毛看着許安的背影,眼神有些複雜,不知道在想什麼。
淩晨五點三十五分,黃毛終于把地闆上的血迹處理幹淨,臨走時還不忘把廚房裡吃剩的泡面垃圾一并帶走。
一時間,屋内陷入絕對的安靜之中。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着。
五點五十分。
卧室裡,本應處于熟睡狀态中的許安翻了個身,從枕頭底下摸出那枚先前去寺廟中求得的平安符,又到外婆房間的抽屜裡抽出一條紅繩。
她用紅繩穿過平安符的孔隙,小心翼翼地地打上一個死結。
借着月光,許安把平安符挂上脖子,使其藏于胸口處。
不知為何,心髒似乎跳動得比往常都要更快些,快到甚至有些震耳欲聾的感覺。
但許安并不厭惡這種感覺,相反的,她甚至有點兒喜歡。
與此同時,手腕處的倒計時正在飛速地跳動着。
【倒計時00:00:5】
5……
4……
3……
2……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