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梾突然有點心疼彭思齊，雖然知道不妥，還是問道：“為什麼這麼小就要送出國？”

“他成績不好，隻有先去那邊讀中學，升到當地高中才能進那所大學，我也要過去陪讀的。”彭太太很快又道：“出了這個事後，我先生暫時放棄這個想法了。”

蕭行：“他學校朋友多嗎？”

“那孩子性格冷，也不愛跟同齡人玩兒，這次去學校，老師說他好像有個很要好的網友，我也問過，說隻是聊天，沒有見過面。”

蕭行：“您最近多多關注他一言一行，必要時看看他在上什麼網，跟什麼人交往。”

一直沉默不語的汪彥辰突然道：“有些網站是聚集了一些特殊愛好或者性格消極的人，近幾年有新聞報道過，有些人為了互相鼓勵，甚至結伴自殺。”

此話一出，驚了一衆人。高暢然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網站，點點頭道：“确實有這樣的網站。”

彭太太被吓得愣在當場：“結，結伴自殺？”

汪彥辰面色沉靜：“您去查查您孩子那位網友，也許那天約好一起去湖邊的，可能臨時後悔沒去。您也不必害怕，我們是往最壞的方面想的。”

“好。”

汪彥辰：“我們也是他這個年紀過來的，遇到不好的朋友，很容易被引導着做出不好的事。”

彭太太已然沒有剛見面時的端莊，一時間六神無主：“我先生忙，孩子又有點怕他父親，跟我也不交心，你們比他大不了多少，一定清楚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都在想什麼，我該怎麼辦？”

汪彥辰安撫道：“您就當什麼都不知道，近期多跟他交流，了解下他上什麼網交了什麼朋友，必要時帶他去做一次心理輔導。”

彭太太強自穩了穩心神：“謝謝，我知道了。”

幾人回到客廳時，彭思齊狐疑地看着他們，彭太太為打消他疑慮，笑着問原梾：“阿姨養的花怎麼樣？”

原梾剛剛被汪彥辰一番話驚的魂飛天外，完全忘了賞花，為不露破綻隻能現編道：“沒有白來，金庸先生筆下‘十八學士’，名不虛傳。”

“原梾哥哥，你喜歡哪個顔色？”

原梾被問的一愣，憑着進門時短暫一瞥，很快答道：“白色，綴一點粉，仙氣十足。”

彭思齊見他答得自然，沒在說話。這時，有車燈光線射入屋内，彭太太整了整衣襟到門口迎接，彭思齊抱着平闆快速上樓去了。

彭澤清滿臉疲憊地進門，脫了外套遞給彭太太，看了一眼客廳中的衆人，面無表情地走到沙發中央坐下道：“大家在坐會兒吧，一會我叫人送你們回學校。”

剛想辭别離開的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隻能尴尬地繼續呆着。

“我聽說你們幾個是建築學院的，我們家算是欠你們一個人情，今後有什麼需要盡管來找我。”彭澤清再次掃了眼衆人，看到原梾時，目光突然停下來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原梾不明所以，隻得再次道：“原梾，草原的原，梾木的梾。”

彭澤清不知道想起什麼，忽然低頭意味不明地笑了：“你爸叫原重遠對嗎？”

原梾猶豫片刻，還是道：“是。”

“還是故人之子，沒算錯的話，這一兩年你爸該出獄了吧。”

原梾看他面色不愉，想來跟他爸關系不好，未答話。

彭澤清眼裡滿是不屑：“想當初，你爸也算一表人才，造化弄人，如今算是毀了。”

原梾淡淡道：“您到底想說什麼？”

彭澤清像是沉浸在某種久遠的記憶裡，冷冷地瞧着原梾：“長得像你母親，你母親出了名的才貌雙全，嫁給你那人渣爹，可惜了。”

原梾神色未變，直視彭澤清：“他不是人渣。”

“哦？殺人犯法，還不是人渣？”

原梾頓了片刻，沒有看彭澤清，而是用餘光看着其他夥伴，在這近乎凝固的氣氛裡，他不客氣地回擊道：“彭叔叔即和我爸是校友，那他的事想必是了解一二的，他是坐過牢，坐過牢就一定罪大惡極嗎？我倒覺得風光如您也不見得會有現在的他幹淨。”

彭澤清看着原梾如水般清澈的眼睛，倔強而決絕，像極了年輕時的孟夏，隐隐有些懷念。

“這麼維護你父親，看來從小到大沒因為他受過歧視啊，還能理直氣壯地同我辯解，原闳識把你保護的挺好的。”彭澤清冷笑一聲：“哼~原重遠真是有個好爹啊，我記得你爺爺為了能讓你有個好環境讀書，跑到窮鄉僻壤的地方給學校建了個圖書館，不然你以為就憑你那人渣爹你能安然把書讀完？還能上這麼好的大學？你知道原闳識跟你母親争撫養權，無論如何也要把你帶在身邊是為什麼嗎，想必是怕原重遠出獄後沒人養老送終吧。”

彭澤清如聊家常般的語氣說出的話字字如刀，原梾反駁的話堵在喉頭，又誠覺無可辯駁，怒火轉眼變成了飛灰，一股悲意從中生來。他好像理直氣壯一點就會顯得自己無所謂不在意，可他真的在意身邊這幾個夥伴。

一旁的蕭行突然說話了：“彭先生作為一個長輩，對一個晚輩冷嘲熱諷也不覺得有失身份，邀請人來表達謝意表達得像聖光普照，感謝我們已經收到了，告辭！”

他拉起原梾往門外走，其他人原本就如坐針氈，趕緊起身緊随其後。

彭太太迎上來道：“我差人送你們。”

姚星陽禮貌回絕：“不用了，謝謝彭太太，這裡離學校不遠，我們步行就能回去。”

彭澤清對着衆人大聲道：“欠的人情依然算數，可以随時來找我來還。”

蕭行拽着原梾氣呼呼地往門口走，頭也不回道：“已經兩清了，麻煩收起您的聖光，還是抽空好好料理一下自家家務事吧。”

“小夥子自尊心挺強麼，将來你就會明白，人最不值錢的就是自尊心。”

蕭行回擊：“那我趁現在還值錢的時候好好珍惜，想必您把它撿起來花了不少時間。”

彭澤清臉色終于變了。

蕭行拉着原梾一路手攥得緊，手心沁出汗也不松，原梾一言不發地跟着，有點感動于蕭行如此維護他，同時有點難過地覺得這些夥伴也許會慢慢疏遠他。

李星漢對原梾的家事是知道一些的，可遠沒有彭澤清短短幾句話透露出來的多。衆人一路無話，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原梾松開蕭行的手，先打破沉默道：“給學校的捐贈會不會沒了？”

一衆人正擔心他們無意間窺得原梾私隐，會不會讓他覺得難堪，結果當事人心寬似海，都不約而同笑了。

姚星陽：“有錢人愛面子，再說公益捐贈可以減稅。”

原梾短暫地放松下來。

回學校的路上，衆人沒再提彭澤清，如常一樣聊着一些學校裡的趣聞趣事，路過奶茶鋪還加了一餐，原梾點了杯去甜的檸檬茶，酸的直皺眉，汪彥辰突然湊過來溫聲道：“你知道我為什麼猜測彭思齊交了那種朋友嗎？”

“為什麼？我想不到世上還有這種事。”

“因為我在差不多的年紀也做過同樣的事，隻是我沒有彭思齊有勇氣，高中時喜歡上田徑，走出來後再回想那時的自己真是愚蠢的可笑。”

原梾沉默幾許，安慰似地拍了拍汪彥辰的胳膊：“敢死從來不是勇氣。”

“扯平了，你也知道了我的隐私。”

原梾此時才反應過來汪彥辰是在安慰他，感動的同時又覺得他小孩子一樣笨拙的行為十分好笑：“哈哈，謝謝，你也太可愛了。”

汪彥辰一米八七大個被說可愛，十分不爽：“你敢把可愛這個詞用到我身上，揍你啊。”

劉誠迎上來問道：“你倆在說什麼，這麼好笑？”

兩人異口同聲：“說你可愛。”

劉誠：“靠！”

一旁的李星漢，低頭笑了。

蕭行和姚星陽散漫地走在最後，嘬着奶茶。

“在意嗎？”姚星陽問。

“不在意。”蕭行答，異常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