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俱是難言,印象中原闳識還神采飛揚地給他們講演,興味盎然地帶着他們學習古建築的構造……
門外突然嘈雜起來,有人咣咣砸門,蕭行摸了摸鼻子掩飾着掐掉眼淚,起身開門。508門口一時間湧來很多人,均是怒目而視。
人群中有人大聲道:“蕭行,你用勒索病毒把我們文件鎖了就不怕我們報警嗎?”
蕭行連眼睛都懶得擡,陰翳道:“勒索病毒?勒索你什麼了,曝光你豔照了?還是污蔑你強|奸了?好啊,你報警啊,看來你不知道造謠污蔑也要負法律責任。”
“我們正常發表言論而已。”
“大庭廣衆随意編排辱罵他人也叫正常發表言論?但凡積點陰德說話注意點的我都沒動。”
“又沒罵你。”
“所以我黑了學校網站,關他媽你鳥蛋事!”
“蕭行,你他媽給我解開,否則别怪我們不客氣!”
蕭行暴烈的情緒瞬間被引爆,他轉身一把拽出喊話之人,頃刻間便怼到牆上吼道:“好啊!來啊!正好我他媽心情不好,看誰能打死誰!”
屋内的汪彥辰和李星漢沖出來,死死盯着衆人,做好要幫忙的架勢。江大有非常嚴格的校規嚴禁打架,尤其對先動手之人絕對嚴懲,衆人一時沒人敢上前。
“誰他媽有種動一下試試,老子現在什麼都幹得出來!”蕭行眼裡戾氣沖天,像一頭猛獸随時會暴起咬斷獵物脖子,衆人一時間被吓得不敢動彈,他怒火一時無處發洩,環視一圈見無人上前,大力一腳踹了牆,接着暴走着看到滅火器鐵盒一腳踹翻,叮鈴咣啷碰撞聲響徹樓道間,蕭行尤不解氣,拎了滅火器就要上前對着衆人噴,李星漢和汪彥辰看着暴怒的蕭行一時也懵了,還是高暢然最先反應過來,慌忙沖過去抱住蕭行就往宿舍裡拖。
一衆人看蕭行如此不要命,邊罵“瘋子”“神經病”邊四處散了。
幾人從不知蕭行力氣這麼大,一起上手才堪堪将他拖進宿舍,一并拖進來的還有紅彤彤沉甸甸的滅火器。劉誠趕忙奪了滅火器,真怕蕭行把滅火器裡的幹粉當火氣給噴了。
高暢然驚魂未定道:“卧槽,吓唬吓唬得了,你他娘的想被學校開除嗎?”
怒氣撒完,蕭行一動不動坐在地上,很快嚎啕大哭起來。
劉誠想上前安慰,李星漢擋了他的胳膊,搖搖頭。蕭行近來一聲不吭,悶壓的情緒已到了臨界點,此刻終于發洩出來……
原重遠和原梾父子二人,從處理後事開始,遊魂一樣無措,好在有陸懷恩、陸棠舟、方璟還有木坪鄉衆多跟着原闳識工作的工匠。衆人傷心之餘看着全然不在狀态的父子二人,主動包攬了一切身後事。
木坪鄉殡儀館設在一處山清水秀之地,小型建築群和自然山林融合在一起,遠遠看像自然藝術館,名‘歸見’,是原闳識設計的。
陸懷恩看着坐在地上穿着麻布孝衣,一動不動守靈的原梾,不由地再次紅了眼眶。原闳識生前有很長一段時間是被需要的,隻有原梾能讓他相依為命。
原梾不必擡頭也知道靠近他的人是誰,他聲音沙啞幾乎快聽不清:“陸叔叔,謝謝!”
“謝什麼,說起來我和你爺爺呆在一起的時間比你都多,我也會有這麼一天的。”
陸懷恩心疼地幫原梾整理了下衣角道:“你爺爺設計這個項目時,還和我開玩笑,說等百年以後就來這兒辦理喪葬事。他設計時很用心,外觀看着簡單,實際花了很長時間才敲定設計稿,因為預算超支又花了很長時間說服政府工作人員同意方案。他說古來事死如事生,殡儀館多陰森清冷,他覺得死亡不應該是一件可怕的事,希望死者能在一個清新美麗的地方告别人間,而這樣的地方多多少少也能撫慰生者的心靈。當時木坪鄉有位新上任的官員聽他講完眼淚都下來了。”
陸懷恩摸摸原梾的腦袋,像小時候逗他一樣:“孩子,你知道為什麼叫“歸見”嗎?”
“歸見其親、歸見其鄉、歸見其志,乃告慰亡者之靈。”
“歸見二字是對生者說的,告訴你他回了想回的地方,見了想見的人,遂了想遂的心願。你爺爺的設計理念顧念更多的是生者。”
眼淚雨點般落在寬大的麻衣上,原梾盯着洇濕的袖口,問出了萦繞心間許久的問題,像是在問原闳識:“我,讓您失望了嗎?”
陸懷恩摸摸他的頭:“他一直以你為傲。”
遺像上的原闳識笑得慈愛,望着原梾像小時候他受了莫大的委屈被三言兩語猜中心事一般。原梾别開視線,頭一次害怕原闳識的目光,他拽着陸懷恩的衣角,終于像個孩子一樣哭出聲來。陸懷恩也算看着原梾長大,學着原闳識輕拍着他的背,跟着淚流滿面……
原梾在看到他的幾個夥伴時,先是笑了,跟着就哭了。
木坪鄉處處是原闳識的印記,學校、圖書館、車站、街道、民宿旅舍甚至田野,無不都有原闳識參與建造。那次演講過後,幾人對森林圖書館充滿好奇,曾約定一起到木坪鄉看看,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一起來。
原闳識去世的消息上了多地的新聞,輿論也變得異常溫和。人們緬懷這位為鄉鎮建設做出諸多貢獻建築師的同時,第一次關注到了木坪鄉獨特的“歸見”館。殡儀館的流程根據原闳識的設計,保留了一些古禮又加入一些肅穆溫情,符合現代生活情境的簡單流程。很多媒體借着悼念的名義上門采訪,被鄉民擋了出去。
原重遠和原梾接待了從各處趕來悼念的人,兩日下來身心俱疲。原梾消瘦的厲害,陸懷恩看他同學來了之後他終于能吃點東西,放下心來。蕭行從始至終沒有找到跟原梾說話的機會,兩人隻在眼神短暫觸碰時,勾一下嘴角以示安慰。
蕭行到木坪鄉的第一日,就接到了教務處的電話,主任勒令其盡快交還管理權限,解開加密的手機電腦,蕭行反問對于随意曝人隐私造謠辱罵他人的言論如何處理,答複是先解鎖,他的行為已經嚴重違反了校規,是在挑戰學校權威,再執迷不悟開除學籍論處。
隔天是周末,蕭行黑進教務處電腦,把教務處文件也加了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