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林看蕭行默在一旁陰着臉，猜出個大概，坐下來剝了一半橘子塞原梾嘴裡道：“平日裡看着挺溫和一人，膽子海大。”
看來短時間内話題是叉不出去了，原梾隻好故作輕松地笑道：“看着吓人，都是皮外傷，住院就是觀察幾天，沒什麼事。”
李星漢絲毫不留情面：“你見過哪個皮外傷需要住院的？”
一向悶不吭聲的汪彥辰也帶着點怒意道：“抓人比你的命重要嗎？”
劉誠從來無條件地向着原梾，還是第一次拂他意：“就是，我們臨時接到消息，心髒差點沒吓出來。”
原梾一瞬沉默，皺着眉努力打破這沉重的氣氛：“嘶~橘子好酸。”
樊林不理會，又給他塞了一瓣：“酸死你得了。”
原梾用眼神向李星漢求救，李星漢看他可憐，暫時放過了他。
“蕭行，我們幾個陪着原梾，你回學校收拾收拾，你看你胡茬子都冒出來了。”李星漢用眼神拉劉誠下水。
劉誠心領神會：“對啊，你先回學校報到，原梾是病假，你是什麼假？胖子和陸班長都快被你逼瘋了。”
蕭行一言不發，他其實不知道自己在這能幹什麼，固執地守着原梾，又滿肚子氣撒不出來，知道原梾這幾天不好過，可就是不想這麼輕易地繞過他。
最終還是樊林道：“蕭行，聽話，回學校收拾一下，你狀态很差。”
孫霄終于感覺到不對勁，拽起蕭行往門外裹：“走，哥陪你回學校，談戀愛你得注意形象嘛。”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蕭行走後，衆人同時舒出一口氣，均有一秒鐘同情原梾。
樊林：“這麼危險的事，還拉着蕭行，我看你真夠缺心眼兒的。”
“他，事先不知情。”
“也難怪他這麼生氣，看你傷成這副德行還不好發作。”
李星漢：“我現在越想越後怕，但凡手機被搜去了，你現在就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我知道他不會弄死我才這麼做的，好了，我們換個話題吧。”
樊林道：“你真要退學啊？”
原梾苦笑一下：“真是哪個話題都不輕松啊。”
劉誠再一次濕了眼眶：“你有什麼難題，大家一起解決，你别退學啊。”
“一方面是家裡的原因，另一方面我原本就是要讀建築的，學習在哪兒都能學，不一定非得在學校，你們别擔心。”
樊林歎氣道：“以你的能力，學校的課程确實有些過時了，我們隻是心疼你，你這年紀應該呆在學校。”
“戰時我這年紀已經有人犧牲了，再說，你們不會因為我退學就不搭理我了吧。”
李星漢：“他主意大着呢，誰勸都不好使。”
劉誠：“蕭行怎麼辦？”
想到蕭行，原梾除了歉疚，更多的是密而不發的隐痛：“他有他的路，這段時間就拜托你們照顧他了。”
蕭行回學校先洗了個澡，他從未如此狼狽，也從未如此消沉。簡單收拾過，跟陸昂報告一聲就又往醫院跑，高暢然眼瞅這貨跟個啞炮一樣滾哪兒是哪兒，悶着就是不爆，愁得直撓頭，隻好默默跟着。
路上看到花店，蕭行突然進去問道：“有龍柳嗎？”
花店老闆是個溫婉随和的女子，笑道：“有，要鮮枝還是幹枝？”
高暢然郁悶地想，這是什麼新奇的浪漫方式？還是要去抽人？他尴尬地跟老闆解釋道：“我們去看病人。”
老闆疑惑道：“啊？看病人不送花，要送柳枝？”
“就要龍柳。”
“那鮮柳枝吧，剛發了嫩芽，打包一下倒也蠻藝術的。”
花店老闆第一次碰到這麼奇葩的要求，隻能發揮平生所學将幾支柳枝修剪打包得頗養眼，成型時雖然覺得怪怪得，倒也别具一格。
兩人到醫院一層大廳時，碰到了剛跟原梾做完筆錄的趙柏豐和宋青。
趙柏豐看蕭行抱着一叢柳枝，笑道：“蕭小友，這是要去醫院植樹嗎？”
蕭行心情不郁，還是努力勾了勾嘴角，問道：“林躍怎麼樣了？”
“已經羁押了，這兩天以身體不适為由不配合訊問。”
“程警官呢？”
“在辦案呢，這幾天在清理一個小型的邪教組織。”
“有什麼我能做的嗎？”
趙柏豐贊賞地拍拍他肩膀道：“好樣的，這次你用的影子系統可以開源給警隊嗎？以後辦案用的着。”
“非常樂意。”
“等案子結束，警隊一定好好感謝你。原梾說你有一次記過，希望警隊給學校寫封感謝信，你有天賦，未來有無限可能，這樣起碼也能功過相抵，這點小小的要求不用說我們也會做。”
一瞬間，蕭行明白了什麼。為什麼原梾沒有跟程煜說全部的計劃，為什麼沒帶宋青給的設備，就算他沒及時發現他失蹤，程煜和宋青最終也會找他，他早就算計好了，什麼信任你随身攜帶你給的護身符，都他媽是騙人的。
短促的引線瞬間被點燃了，蕭行眼睛裡瞬間迸發出怒意，他極力忍着才強自心平氣和道：“寫不寫無所謂，我本來也不在乎。”
“可我看原梾挺在乎的，這是他唯一的要求。”
宋青有點替原梾解釋的意味：“這次多虧是你給他的手機，如果是我的，林躍不會上當的。”
趙柏豐以為他擔心原梾身體，安慰道：“醫生說原梾身體沒什麼大礙，你也别太擔心了。”
“嗯，謝謝趙警官。”
高暢然瞧出蕭行不對勁，主動道：“那您先忙，我們上去了。”
蕭行周身好像集結了強烈的低氣壓，連電梯也沒等直接沖着樓梯就去了，高暢然心道：“不好，這貨要炸。”
上午，趙柏豐和宋青來做筆錄時，樊林一行人便先行回了學校，李星漢和汪彥辰執意要陪着原梾，便在門外等着。兩人剛返回病房門口，就看見蕭行拎着把花束一樣的樹枝氣沖沖走來，招呼的話還沒出口，蕭行“嘭”地一聲推門，門摔到牆上彈回來把緊跟其後的高暢然直接拍在了門外。
高暢然跑得氣喘籲籲：“快，快攔着他！”
李星漢和汪彥辰趕忙沖進去拉人，蕭行甩手便将兩人掃開，惡狠狠地摔了手中花束，沖到病床前一把揪起原梾領子：“這次是因為協助警方辦案能消了我的記過才讓我參與的是嗎？啊？我被記過還是被開除，關他媽你鳥蛋事，用你上杆子去送死嗎？”
汪彥辰迅速拉開蕭行，原梾的領口被拖拽着扯開，露出肩膀處大片淤青。
“他是病人，你能不能等他好了再說。”
李星漢也快速上前拖住蕭行：“這裡是醫院，蕭行，冷靜點！”
蕭行視線一刻不離原梾，像是要把人燒穿般死死盯着，原梾看着暴怒的蕭行，一句話說不出來。
“你他媽想過我看着位置信息消失在深山裡有多絕望嗎？想過我通過監控看着你有可能死在地下室是什麼感受嗎？但凡那天出一點差錯你都不可能活着回來，我草你大爺的，你就是這麼信任我的嗎？你把我當什麼？”
“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哪樣？想你為了引他上鈎給他畫畫？想你夥同彭思齊騙過程教官把自己當誘餌？要不是我埋伏網站及時發現，等警方發現，你早他媽被帶進地下室了，程教官他們那會兒在楓林湖，我們就是有通天遁地的本領也找不到你。”
“我沒被迷暈，我會想辦法聯系你們的。”
李星漢趕緊道：“原梾，閉嘴！”
“所以你在告訴我你是故意的？我他媽破解屏蔽器時你猜我聽到了什麼？你想被他操是嗎？”
“怕他不來，夢境畫得那麼活色生香，你早知道他對你存着什麼心思了吧？”
“既然這樣，把我牽扯進來做什麼？你就這麼想讓我厭棄你嗎？還是就為給我消個記過這麼殘忍地對自己？你到底有沒有心？”
樁樁件件原梾都無從辯解，他試想過多次，隻是他沒想到林躍會瘋到即使他跟失蹤案無關也要綁架他。
蕭行看他沉默着不說話，等了一會兒沒等來隻言片語的解釋，漸漸松手傷心地哭了，良久，他擦掉眼淚，被傷狠了般決絕道：“你不是要分手嗎？行，我同意，這輩子我都不想再看見你！”
李星漢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蕭行，你他媽說什麼呢？”
蕭行推開人，頭也不回地摔門走了……
屋裡死寂，門口的高暢然出聲安慰道：“原梾，那個，他說的是氣話，你别當真，我去看看他。”
原梾一動不動，好半天才低頭捂着臉哭起來，他知道，他們是真的結束了。
李星漢心疼地上前抱住他：“确實是你不對，換我也會生氣。”
“嗯。”
這不就是他想要的結果嗎？可真到了這一天，原梾發現他其實根本無法面對，他無所依地将頭臉埋在李星漢腰間，悶着哭腔不知道說給誰聽：“我知道錯了。”
汪彥辰頭一次見原梾哭得這般傷心，有點手足無措：“情緒上來容易說重話，你别在意。”他撿起地上包着柳枝的花束，牛皮紙上還紮着一個圓胖的毛線小太陽花，他遞給原梾努力打破沉重氣氛道：“還挺漂亮的。”
看到這個，原梾哭得更傷心了，他躺倒拽了被子蒙頭：“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兩人雖不舍他孤零零在醫院，可這種時候無論是誰都顯得有點多餘，李星漢一步三回頭，輕輕歎了口氣走了。
到原梾出院，蕭行沒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