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偵辦公室,調查取證工作徹夜進行。林躍的3台電腦,一台用于日常辦公檢索,一台用于管理各種網站和數據接收,還有一台電腦用于管理代碼少年網。林躍每隔一段時間會将删除的數據進行覆蓋,服務器數據也定期清除。
經程煜調查,林躍這個身份是他早年黑進江介一家孤兒院給自己僞造的,成年後改名林飛,以林飛名義進行社會活動,但生活中還是叫林躍。他名下有十幾家挂名公司,其中就包括那片竹林。程煜帶着人順着當時的路線開進山裡找到他換車的車庫,那輛黑色越野車還在,經查車牌登記在一家空殼公司名下,公司法人是他僞造的身份。
宋青和景曉峰帶着警犬細細搜過林躍的那間房屋,林躍除了喜歡搜集畫作,自己也畫畫,他有三家畫廊,不過不在國内都在境外,他雇傭了一個團隊在幫他運作。林躍很少線下社交,所有關系幾乎都建立于線上,平日裡去的最多的是療愈館。他十分擅長投資理财,早期的資金來源早已追查不到,經過他多年經營,如今已是極為低調的隐形富豪。比特币僅僅是能查到的錢包地址數量已經十分可觀,幾個銀行賬戶裡餘額有九位數,他名下資産很少,半山别墅那塊地是他十年前買的,那會他甚至都沒成年。林躍不怎麼花錢,畫都是用比特币買的,生活當中除去一些日常開銷,隻偶爾像買玩具一樣提輛車回家,近幾年最大一筆支出是一年前在星榆社區買了套公寓,就在原梾出租屋對面樓裡。
林躍被羁押後兩次問訊都是以藥物副作用腦子不清醒為由不配合,在醫生檢查身體各項指标都沒問題後,程煜開始了第3次問訊。
程煜還記得羅瑞中學的集體照,照片裡的男孩瘦弱清秀郁郁不樂,如今冷漠沉靜瞧不出任何情緒,已看不到少年時的一點影子。
程煜直接了當道:“說說吧,為什麼綁架原梾?”
“老朋友叙叙舊而已,最多算個非法拘禁。”
“你把人迷暈,捆了手腳塞進車裡強行帶回家,你覺得這是叙舊?”
“他爸殺了我爸,我稍微用點手段而已。”
“這會兒願意承認自己是羅瑞了?”
“我有說過自己不是嗎?”
“所以你想說你這麼做是為羅文勇報仇?”
“羅文勇雖然是個人渣,但好歹是我唯一的親人,他死了我就成了孤兒,當然原重遠已經付出了代價,那隻是法律層面,我個人情感方面的仇恨我得自己解決。”
程煜冷冷道:“我看你挺想成為孤兒的,你黑進福利院自己給自己僞造了新的身份,連姓也改了,既然這麼想你父親,這麼做是為什麼?”
“我恨羅文勇,我從小被他打,還被他各種猥亵,那會小不懂,長大後自然恨不得弄死他。改名是我跟羅瑞做切割,給自己重新活一次的機會。”
“你即恨失手殺了他的人,又想他死,這不前後矛盾嗎?”
“你們當警察的,最了解人的情感有多複雜。”
程煜定定地瞧着面前的人,一方面把綁架原梾變成替父報仇的一時激憤之舉,另一方面又極力表明自己也是受害者,一切都情有可原。
“無論你怎麼狡辯,綁架就是綁架。”
“我沒有狡辯,我在跟您闡述我綁架他的理由。”
林躍的供詞出乎意料,程煜一時有點語塞,略微調整後才道:“吸入式麻醉劑是違禁藥,哪裡買的?”
“暗網。”
“除了對原梾用過,還對誰用過?”
“我第一次買麻醉劑,之前買的都是緻幻劑還有安眠藥,我電腦裡有記錄。”
“撒謊,我看了你的檢測報告,你并沒有藥物成瘾史。”
“我不是瘾君子,更不會讓自己在藥物作用下變成蠢豬,微量用過幾次緻幻劑,那東西可以激發創造力。我睡眠不好,醫生給我開了很多安眠泡騰片,麻醉藥物是為了讓原梾聽話,你們詢問違禁藥的目的不就是想知道賣家是誰嗎?我可以提供線索。”
“這點線索還不至于讓我感興趣。”
林躍淡淡地勾起嘴角道:“程警官,我能提供的線索多着呢,你們清理的邪教組織隻是其中一支,從那些人屋裡搜出不少好東西吧。”
趙柏豐正在審訊室外觀察着這一切,抓捕當天他叫了其他轄區的支援,在城南一處對方秘密集會的院子裡抓了兩人,随後在屋裡搜出一些腿骨以及人皮鼓,饒是趙柏豐見多識廣,看到那些東西也差點吐了。
他按下對講對程煜道:“别被他帶着走,先問原梾的案子。”
程煜從耳機裡收到信息後,放了一段錄音給他聽,當時信号中斷,手機錄音機依然在運行。
“你跟原梾從小就認識,你綁架他不為報仇,而是喜歡他。我們查到你在一個海島國弄了新身份,不久前還以畫廊的名義購置了一棟海景房,你想帶着原梾消失?我訊問過那兩個邪教徒,他們選定的對象即像彭思齊又像原梾,我相信這不是巧合。”
“當然不是巧合,圖像是我處理過後植入他們電腦的。”
“所以你承認這是你設的局嗎?”
“這局明明是原梾和你們警方設的,我隻是送給你們一些線索順便達成自己的目的。”
“什麼目的?”
“帶原梾遠走。”
“剛剛還說綁架他是為羅文勇報仇,這一會兒怎麼變了?”
“我剛才給出的理由是将來警方公布案件時我綁架他的理由。你當過他教官,應該知道他極有天賦,無論是繪畫還是設計都靈氣逼人,如果照實公布,将來他無論多成功,人們的關注點隻會在他的過往秘辛上,而我提供的理由,他會被當成惡意報複的受害者,個中區别您比我清楚。你們警方最終目的也不是原梾的案子,不是嗎?”
程煜不容置喙道:“警方怎麼公布案件是警方的事,無需你操心。”
“也是,我現在被你們關在這裡,原梾的案子如今已微不足道。”
“即使我們沒有第一時間抓到你,原梾的失蹤最終都會懷疑到你頭上,何況你拿變音器威脅蕭行之前聲音就已經錄下來了。”
“我特意選的車站,如果我沒猜錯聲音應該淹沒在汽車轟鳴聲裡,即使再牛的技術也分離不出,如果不是原梾,你們根本找不到我,就連何肅也不知道我住哪兒。”
“之後呢,你怎麼帶他走?蕭行見過你,你出不了境。”
“我沒打算出境,購置新屋隻為擾亂你們的調查方向。”
“你還挺有反偵查能力的,錄音為證,那天在地下室,你親口承認是你害死了原闳識。”
“警察辦案講證據,我是說了那樣的話,你們有證據嗎?人不是機器,我讓他幹什麼他就能幹什麼,你們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既然不是你,為什麼對整件事甚至警方未公布的一些細節也知道的那麼清楚?”
“我了解原梾,比蕭行都要了解。我去過他爸的陶瓷店,原闳識出事前陶瓷店被砸了,原梾以為是我做的,加上網站以及那些失蹤少年,他笃定是我害死了原闳識。原闳識的舊城改造方案花最少的錢做了最優解,動了太多人的蛋糕,原梾的新聞是導火索,之後産生的連鎖反應連我也沒想到。我去過那個男孩學校,男孩失戀自殺,就是沖着原闳識去的。”
“你如何得知?”
“你們警方受限于各種規則,自然查不出什麼。我入侵過那位女孩手機,那段時間她愧疚到難以入眠,深夜忏悔時說出了實情。女孩子家因為位置特殊,拆改得了一筆補償款,因為這個她家裡雞犬不甯甚至大打出手,因此她憎恨提出方案的原闳識,她和男孩分手吵架時說了句氣話:希望男孩和原闳識都去死。”林躍情緒有了輕微波動,他低着頭看起來有些悲傷:“這個世界有時候就是這麼不講道理,知道真相又能怎麼樣,他連恨都不知道能恨誰,隻會更加痛苦。”
“為什麼跟原梾說是你做的?”
“我甯願他恨我,也不願意他把我當路人,效果顯著不是嗎?我出現在楓林湖,他認定我跟失蹤案有關,明知危險,還是想盡各種辦法接近我。”
“原梾去年冬天在民宿被人栽贓是你幹的嗎?”
“是。”
他這麼痛快,程煜一時有些不适應,頓了一下:“你喜歡他,卻要毀他聲譽?”
“程警官有恨過誰嗎?這種感情是不是刻骨銘心?隻可惜原梾跟我待在一起的時間太短,不然他這輩子忘了蕭行都忘不掉我。”
“少自以為是。”
“事情還沒結束,程警官不防拭目以待。”
“命令齊均、陳浩或者叫陳宇的入侵他手機也是你對嗎?”
“是,我隻知道他叫陳宇。”
“你跟陳宇什麼關系?”
“網友。”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合作的?”
“入侵原來手機的時候。”
“僅兩次合作就這麼默契?”
“你們沒證據,我願意承認而已。”
“警方手裡有什麼證據不勞你操心,問你什麼乖乖回答就行,别那麼多廢話。齊均呢,認識嗎?”
“網友,不認識。”
“隻是網友,你叫他們做什麼他們就做什麼,你覺得我信嗎?”
“這并不難,我了解他們,隻需找到他們弱點并且給他們想要的自然配合默契,齊均渴望被認可,陳宇貪婪。”
“我們抓捕陳宇時,他電腦裡的數據可都在,他和一個叫W的黑客多次制造病毒勒索企業,涉及金額龐大,你這會兒想撇清幹系,當我們警察是吃幹飯的嗎?”
“我屋子搜過了吧,你們不也查了我的數據嗎?證據呢?”
“陳宇入侵原梾手機的手段你知道吧?”
“知道。”
“那你應該知道這種級别的入侵通常是針對一些企業以及企業高管的入侵。”
“知道,這種事情你應該問陳宇,我跟他合作隻為接近原梾。”
“原梾隻是個學生,對于你來說入侵他手機電腦這種小事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唯一的解釋是路徑依賴。”
林躍不慌不忙,直視程煜道:“程警官是在潛意識裡早認定我是W了吧,斷案最忌先入為主,這道理您比我懂。我之所以找他合作是因為我沒成功,沒成功不是因為他身邊有蕭行,而是原梾極專注,對任何信息誘惑都無動于衷。我甚至在江大校網談了個女朋友,叫蘇億禾。我讓她邀請原梾參加畫展,沒想到她傲慢無禮居然也沒成功。”
“你承認你夥同蘇億禾造謠诽謗、曝光原梾私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