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識支着下巴看他,長睫如鴉羽,那雙眼睛含着溫潤的笑:“又哄我,年關時我等了許久也不見你來。不過你這麼說,我也很歡喜。”
雁落随手撚走他肩上的落花,笑着遞給他看,“他鄉遇故知,又是江南好風景。寒栖,在這過長夏,我同你一道回西南,好不好?”
葉識沒應這一句,隻是朝他伸出手,雁落不明所以,卻低頭湊近了他。隻覺得那隻修長微涼的手指在他臉頰上的傷痕輕點了下,聽見他很輕的歎息:“又瘦了。”
吃了他無數珍貴藥材才撿回一條命的雁落心虛地摸摸鼻尖,餘光瞥見有細微的雨絲從雕花木窗掃進來,便随手摘下自己的鬥笠戴在葉識頭上遮雨,戳在他面前繼續慫恿他留下來:“那長夏前我帶你回蜀中遊玩,聽說山裡的藥材品質極佳,我幫你采藥。”
葉識很短暫地錯愕了半秒鐘,很淡地彎了下唇,這才扶着帽檐擡眼去看他:“阿魚在西南等我。”說的是從小跟着他長大的藥童,早就是可以獨自坐診的大夫了,但還是很喜歡跟在他家公子身後跑前跑後。
雁落和那小子很不對付,他在葉識那養傷時就日日同他吵嘴,想到這人每天“我家公子長我家公子短”的就生氣,頓時賭氣道:“那我不回西南了,你走吧。”
他這表情實在有趣,葉識忍着笑說:“我可真走了?”
雁落一手扯着他的衣袖,力道大得都皺巴了起來,惡聲惡氣道:“你這就走。”
葉識盯着他的手看了一會兒,終于笑了起來:“我等你一同回西南。”
……
這場戲意外過得無比順利,雖然并沒有摘鬥笠這一環節,但程宋跟着梁清越的節奏反應很順暢,導演覺得程宋的反應比先前自然很多,很爽快地通過這場戲喊大家休息。
聽見了那邊喊收工,程宋的心理壓力終于卸下來,他毫無形象地向後靠半癱着,歎道:“終于過了,累死我了……”
船上以及另一隻船上的攝影拍完就撤遠了,在船中的都在檢查片子或者收拾裝備,等着工作人員操作靠岸。
梁清越在他對面坐着,估計這個距離他們聽不見聲音,腳尖戳了戳他的,“你……今天怎麼回事?在想什麼?”
程宋有些郁悶地看了他一眼:“沒事,就是有點不在狀态而已。”
“是不想說,還是不想跟我說?”梁清越手臂抱着膝蓋,看着他的眼神有些無奈。
程宋不敢看他,伸手把那個破鬥笠放在臉上擋住了表情,聲音悶悶的:“梁清越,你别老用這種跟小孩說話的語氣跟我說話,我不是小孩。”
“哎,”梁清越臉上有些說話,聲音卻是笑着的,“你這話說得很沒道理,我哪有跟小孩說話,我不是在哄你嗎?”
程宋原本在鬥笠上戳戳戳的手指頓了下,更加郁悶了:“梁清越,你對誰都這麼說話嗎?真的很讨厭。”
梁清越表情有瞬間的凝滞,沉默了好一會兒,語氣還是溫淡的:“程宋,你說話可真傷人,在這個劇組,你看我跟誰這麼說過話……你才讨厭吧?”
後面半句說得有些遲疑,程宋卻倏地坐了起來,臉頰都被粗制濫造的鬥笠壓出了一點壓痕:“我怎麼讨厭了?!我淘到什麼新鮮玩意兒都分享給你,整個劇組也隻跟你好,誰跟你一樣跟誰都聊得那麼開心啊?把誰都哄得服服帖帖的,累不累啊你!我都說了我沒事,誰要你來哄我了!”
這通脾氣發作得其實很沒有道理,程宋自己說完都愣住了,下意識低下頭小聲說:“對不起。”
梁清越卻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他的耷拉下來的尾巴,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可憐小狗,雖然并沒有這麼大一隻的小狗。
嗯,所以确實是因為我不高興,梁清越在心裡得出結論。轉頭看向外面逐漸加大的雨勢,忍不住思考今天拍戲他做了什麼不恰當的舉動……等戲的時候沒有,問他耳釘也沒有不高興,NG了幾次好像有點不高興了……我後面還說了什麼來着?
見梁清越不說話了,程宋心中有些莫名的焦躁,也知道主要還是自己的原因。醞釀了好久,在船快要靠岸的時候,把鬥笠遞給他:“對不起,我說錯話了,沒有不讓你跟其他人好的意思,我……”
他說不下去了,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了,難道要跟梁清越說,看到你心跳加速像導演說的跟遇上初戀似的……?嘶,他之前是不是還說梁清越是同性戀……啊,他否認了來着,自己在剛見面的時候就強調了這件事。
真是天道好輪回,梁清越不是看着不像喜歡男生,倒是他自己毫無節操地見坑就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