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點想程宋了。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晚上聊天不太愉快,程宋可能還是因為自己不肯說那句話受傷了,這段時間都不怎麼給他發消息了。聊天界面翻到他來申城的那天,說完這件事到後來下飛機,程宋也隻是簡單地囑咐他注意安全,沒多問什麼。
這其實也是不太正常的,程宋以前對自己的劇本都很感興趣,還喜歡幫他對戲,特别認真。
再往下翻也沒跟以前那樣碰上個什麼事都要發消息,一連幾天都隻是每天睡前說晚安,對自己分享的海上日出日落的照片都保持已讀不回的狀态。
看起來不像是怕打擾自己工作,好像是真的生氣了。
梁清越又從口袋裡翻出那個戒指項鍊,動手把戒指從繩子上取了下來,捏在手裡對着黯淡的手機光把玩着,最後無奈地歎了口氣,套上左手的中指。
這個戒指是開紙條開出來的——他們兩個一起去店裡做的手工戒指,純銀的,價格很便宜,但很有紀念意義。當時是選了一樣的款式,邊聊天邊捶打銀條,兩個人好久沒這麼放松過了,心情都很好。刻字的時候選在了内圈,是對方名字的首字母縮寫,程宋又拿出那個貼在一起的小貓小狗簡筆畫,一人一個刻在上面。
看着有點幼稚,但是挺可愛的,梁清越覺得他們兩個都戴戒指太顯眼了,程宋特意找了個繩子給他串起來當項鍊戴,他自己手上戒指經常換,隻有左手中指的一直沒換過。
這個小貓小狗簡筆畫是程宋自己設計的,線條很簡單也很圓潤可愛,據他說是他自己很喜歡小狗,但梁清越更喜歡小貓,希望以後有機會一起養,讓他們兩個抱在一塊為将來和諧相處打下基礎。
挺傻的,但也很可愛,這個說法就很程宋。
劇組是租用了村裡人的幾幢自建房,梁清越剛好分到一個小房間,就放了張單人床,窗戶随意用報紙糊着。這裡大概是不怎麼住人,房間狹窄擁擠,空氣似乎也是帶着腥潮氣味的,黑暗的房間看不到一點光亮。
安靜和黑暗容易讓人回想和思考,程宋平日裡的樣子清晰刻在腦海裡,思緒翻湧着,最後的印象還是落在紅着眼睛的程宋身上。
眼皮很薄的小孩,難過受傷的時候,就算沒哭出來委屈也依舊明顯,沒控制住自己的時候,連帶着鼻尖也是紅紅的,怎麼看怎麼惹人心疼憐惜。
梁清越躺在一片黑暗裡,無意識地轉動着手上的戒指,裡圈刻的東西觸感明顯,他很輕地很呼吸了一下,心髒有細碎的疼。
下次程宋再這樣表白,自己也好好說一次吧,梁清越在心裡說。
反正和他在一起都會忍不住想那麼長遠的未來了,應該也到了可以說愛的地步了吧,程宋應該會很高興。
如果不确定什麼是愛,那就從愛程宋開始好了,他應該能做一個合格的戀人,也能承擔那些責任。他比程宋大一點,多照顧包容他一點,做起來還是容易的。
梁清越想到程宋高興時的樣子,漆黑明亮的眼睛像純度極高的寶石,忍不住笑了起來。
下次見面就說吧,梁清越暗自下定決心,明天跟他說自己回家,希望程宋沒有通告,可以帶束花給他。
這束花還是沒能及時送到他手裡,梁清越一早出門被告知輪船停運了,今天雨太大,這片海上容易起風暴,最好等雨停再離開小島。
可是這場雨下起了沒完沒了的,後來島上大面積停電了,梁清越被迫在這裡滞留了三天,沒信号的手機也很快沒電徹底和外界斷聯。
好不容易等到雨停了,有望恢複供電和往返陸地的小輪船,梁清越心情頗好,準備在樓下附近溜達一下。
結果下樓的時候碰上導演,梁清越随口問他手機有沒有電,對方表示手機都泡水了,實在着急,這條街的盡頭街道辦可以借衛星電話。
梁清越果斷要去借電話——再不跟程宋打聲招呼,這孩子指不定得怎麼樣呢,先跟他說手機沒電才沒回消息吧。
突然有點希望他這個悶氣能生長一點,不給自己發消息說不定就不會發現更不會擔心,梁清越這般掩耳盜鈴地想,穿着拖鞋溜溜達達地往那頭的街道辦走。
大概是越想避開隐瞞些什麼,現實就越愛作出點事故跟人開玩笑。
梁清越出門前眼皮一直狂跳,以為是這幾天沒睡好,更覺得應該給程宋打個電話說一聲,走在路上因為隐隐的焦慮有點分神。
因此察覺到上方有什麼東西砸下來的時候,梁清越遲鈍地躲開了一點,還是沒躲過。
旁邊的小瓦房本來就是經年的老房子了,又被連日的暴雨砸得不牢靠,這時候突然連續掉下來幾塊瓦磚碎片,梁清越隻感覺後腦勺一陣劇痛,溫熱的液體迅速滑下來掉進後衣領,他整個人站不住軟在地上。
梁清越已經盡力讓自己往對面踉跄了幾步,以免上頭掉下更多的東西給他埋了,倒在小道中心的時候有點恍惚。視線和意識一同逐漸模糊了起來,今天的陽光特别好,落在臉上還是暖的,他忍不住閉上眼睛,有點耳鳴。
很快聽見有個很焦急擔憂的聲音喊他:“梁清越!”
有點像程宋生氣擔心時候的嗓子,梁清越心說,失去意識前又想,早知道上次就順着他說了,又害他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