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宋回來的時候手裡端了盤剛切出來的水果，旁邊跟了個個子和他差不多高的中年男子，兩人長相神似，隻不過程宋挂着笑臉，男人像是冷淡慣了什麼表情都沒有，精緻得像個假人，看着不太好親近。

宋競朝他招手，招呼打得很随意：“阿域，什麼時候回來的？”

“比我們晚兩分鐘。”程宋随口回答，把果盤放在桌子，又坐在扶手上很不注重形象地伸長胳膊去戳了塊蘋果，喂給旁邊的梁清越，“哥，這是我爸。”

梁清越囫囵吞下蘋果，想站起來跟他打招呼很快又被察覺的程宋按了回去，隻得僵在那開口：“叔叔，下午好。”

程域點點頭，回得很随意：“嗯，下午好。”經過程宋旁邊，瞥了眼他支着的腿，“别太不像話了。”

程宋收回腿擠到座位上，繼續戳水果投喂梁清越：“你最近又沒工作，臉色這麼難看幹什麼？”自從他年初回國後，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基本都落在了他身上，程域當起了甩手掌櫃，雖然去向不明，但很少去公司了。

程域已經在對面的雙人沙發上坐下，招手示意宋競過去他旁邊坐，聞言頭也不擡：“管好你自己就行。”

宋競看了眼擠在一塊的倆小孩，捧着茶杯起身過去了，坐下來的時候手裡的杯子也遞到他手裡，湊在他耳邊嗓子壓得很低：“收着點脾氣，别讓人覺得你不高興，你不想要這個兒子，他家應該很樂意多一個。”

程域端着茶喝了兩口，垂下眼睫，面無表情的臉上顯出幾分疲倦的恹恹來：“我沒有不高興，我累。”

宋競隻得伸手在他後背上呼噜了幾下，臉上還是笑眯眯的：“那也别臭臉，不是誰都跟程宋一樣看慣了的。”

程域：“……”

對面的家長在喝茶靜音交流，這個氛圍似乎有點微妙，梁清越看了眼程宋，伸手去拿他手裡的叉子，聲音很低：“我自己來吧。”

程宋覺得他閑得都要摳手指，隻能松了叉子給他，支着下巴看他吃東西，膝蓋碰了下他的：“梨。”

梁清越看了眼旁邊的雪梨，戳了塊橙子往他嘴裡塞，等他吃了随口問：“甜嗎？梨甜了點。”

“酸酸甜甜的，好吃。”程宋也跟着他一樣小聲說，他不怎麼愛吃甜的，連水果都不喜歡純甜的，實在是挑嘴得很詭異。

兩個人就這麼就着盤子裡的水果讨論了一番，然後程宋又開始扒拉另一邊的堅果盤，無聊得很真實。他們今天起得晚直接吃了頓早午飯，現在吃點小零嘴墊一下還挺合适，晚上準備得應該很豐盛，還能留點肚子。

宋競看着他們兩個窸窸窣窣剝堅果，忍不住說：“你倆中午沒吃飯啊，先下點面條墊墊？”

程宋看向梁清越，後者很快搖頭，“不太餓，不用。”

宋競怕他不好意思，站了起來準備去廚房給他們端點吃的，程宋趕緊站起來，“别了媽，這麼客氣幹什麼。我倆是等着吃晚飯呢，我說家裡阿姨廚藝很好，午飯都是随便吃了兩口來的，真不用！”

宋競被程域拉着坐回去了，他表情比之前緩和了不少，看了眼對面，努力讓語氣顯得平和些：“我聽說，你也是家裡的獨子？”

終于到了盤問環節，梁清越坐直了，“嗯，我家裡就我一個小孩，我媽是醫生，爸爸在大學任教。”

程域點點頭：“挺好的，家裡知道這個情況嗎？”

程宋忍不住蹙眉，剛要說話就被梁清越按住了手，他表情很溫和：“說過了，他們說穩定的話就帶回家見個面，也不着急，最近有點忙，沒來得及回去。”

程域點點頭，“你是黎城人？”

梁清越：“對，從小在黎城長大，後來在這邊上大學，因為工作的原因留下了。”

“以後也一直拍戲？”程域問得很随意，被宋競在背後掐了下後腰，很快又打補丁似的補充：“會不會太辛苦了？聽說電影拍攝期好像很長，你也一直跟組。”

梁清越有點意外他這個問法，但表情沒什麼變化，語氣溫和有禮：“暫時是沒有轉幕後的打算，但會減少工作安排，不會影響生活的。”

程域眉梢微揚，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程宋，語氣平靜：“我隻是随便問一句，沒有别的意思，不用這麼緊張，你們的工作自己打算就好，我不會幹涉。”

程宋撇嘴，小聲嘀咕：“看我幹什麼，當初那些話又不是我說的，轉述也怪我……”

梁清越在背後警告似的敲了他一下，後者隻好閉上嘴，低頭數着桌子上的松子殼。

“為了不影響你們晚上的食欲，我現在把話都說完。”程域盯着他看了一眼，很快看向梁清越，“我當初說不喜歡娛樂圈和裡邊的人，現在也沒變，但也确實以偏概全了，你跟我印象中那些人也不太一樣。抛開職業和性别不談，我很滿意你這個兒……人，父母都是高知，你也很優秀，性格比程宋也好了千百倍。”

莫名躺槍的程宋沉默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影帝不丢人吧？都是男人，就不要這樣為難人了吧？”

程域看都懶得看程宋，說得很平淡，“程宋從小就喜歡唱反調，但也沒做過什麼很出格的事，拍戲混娛樂圈都不算什麼，畢竟年輕，非要跟你在一起也算是第一件。當初把他支出去，覺得你們也不過是圖一時新鮮，他又是個很恪守諾言的人。”

結果當然可想而知，程域語氣沒什麼波瀾：“你們都這麼固執，也不太常見，這麼擰着也沒什麼意思，讓程宋做的事都做了，我管不住他也不想管。你能忍受他這個性格，就湊合過吧，養成這樣反正是砸手裡了……”

梁清越下意識道：“沒有，宋宋很好，我們性格很合得來，不會勉強也不是湊合，在一起很開心。”

程宋歪在他肩上，滿臉無辜：“看見我在這個家有多弱小無助又可憐了吧？哥你可一定要帶我走啊~~”

梁清越忍着笑在他後背上摸了摸，小聲道：“乖了，别鬧。”

宋競有些無奈地瞪了程域一眼，很快又看向倆小孩，“你們兩個看着辦吧，畢竟也是你們過生活，清越家裡方便的話，我們也該上門拜訪一下。以前程宋去你家過年太冒昧了，沒給你們添麻煩吧？”

梁清越笑了下，“沒有，我爸媽很喜歡他。”

程宋有點底氣不足：“叔叔阿姨那時候不知道我們的關系，你們不用着急，我還沒求婚呢。”

梁清越：“……沒這個必要。”

程域已經習慣性耳聾了，隻冷淡地瞥了程宋一眼，事不關己地端着茶杯靠在沙發上喝茶。

宋競倒是沒有意外，甚至很理解的樣子：“也是，你們自己看着辦吧，還是得低調點，清越畢竟是公衆人物，公開和默認是兩碼事，程宋你别太任性了。”

程宋氣悶：“我什麼時候任性了？”

在場三人的目光都默契地落在了他身上，無聲地表達了同樣的意思。

程宋：“……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