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隐視線落在随夫人伸過來的手上，沒有握上去。
他想起來那天在孤兒院，随夫人也是這樣伸過來手，把他從一個深淵帶到了另一個深淵。
顧淵輕捏了下林隐，輕聲對他說，“我和楚北回店裡等你。”然後又轉頭看着楚北，“我們先回去吧，幫你包紮一下後背的傷口。”
後背的血已經凝固，楚北都快忘了自己後背受傷這回事，他自然是同意顧淵的安排，也明白顧淵是想把地方騰給林隐和随夫人。
臨走時楚北擡頭指了下夏洛特的衣服，然後掏出口袋裡僅有的四百九十一塊給了陸生，“剛被我劃破了，給她換身新的吧，我剛才查了一下百科，人家以前也是個也挺可愛的小公主。”
“哦呀，”陸生眯眯笑的眼睛睜開一條縫，“小生原諒閣下的粗魯了，閣下的頭發，小生暫時先放在閣下頭上，閣下記得好好保養。”
楚北摸着自己頭發，擡手吓唬他：“原諒你大爺！”
陸生嫌棄的擺手搖頭：“粗魯粗魯！”
雖然這麼說着，陸生還是出去送客了，他巴不得趕緊送走林隐的骷髅媳婦兒！
如果能一腳踢到天邊也算是報了師父因他冷落自己的仇！
楚北見夏洛特還拿着電鋸一直看自己，頓時肉疼的躲在顧淵身後，他擡手義正言辭：“不勞煩送了，我自己爬！”
夏洛特歪頭看楚北，扯出一抹僵硬的笑來，露出嘴裡鐵鋸一樣的牙齒，楚北以為夏洛特想吃他...
陸生敲打楚北：“沒眼力勁兒的，你傷害了Lady的心！”
楚北問顧淵：“他什麼意思？”
顧淵一臉擔憂：“唉，不知道你這孩子以後會不會打光棍。”
“啊？誰啊？”楚北指了指自己，眼神裡充滿智慧，“我嗎？”
沒救了這孩子。
遲鈍的要命。
趁着楚北被夏洛特揪住，顧淵突然想起來什麼，轉身問陸生：“你師父還好嗎？”
說到這陸生就來氣，他沒好氣道：“你剛才不給他打過電話了嗎，精神的很把我臭罵一頓，他老人家雲遊四海好不逍遙快活，就是忘不掉你這個老僵屍！反正他也想不起來記挂我。”
顧淵知道陸生有心結：“别埋怨你師父了，當初他二選一完全死為你着想，如果他不故意丢下你，你也會被那些仇家盯上，他滅掉仇家第一件事也是來尋你，除你之外他也再無第二個徒弟。”
“我知道。”陸生撇撇嘴，“就是因為知道我才不甘，身為徒弟的我關系還比不上你這老僵屍親近。”
“當時的情況是你在隻會讓你師父分心。”顧淵想起那個背着銅錢劍的身影，像是陷進一段回憶。
這是陸生一直不願承認的事實，陸家當初發生内鬥，還有外界術士觊觎陸家的術法秘籍，以他當時的法力根本幫不上自己師父什麼忙，留下也隻會添亂，為了不讓那些仇家找上自己，師父甚至将他逐出師門，還放話說他大逆不道欺師滅祖，早晚要清理門戶。
仇家一看陸生和陸家決裂，陸生沒了用處，自然也就不會用陸生去威脅自己師父，後來陸生風餐露宿了一段時間，愈發覺得世界上隻有錢才是最靠譜的。
陸生長舒一口氣，“行吧，我過幾天去鬼市買酒孝敬他老人家，倒是你…”陸生笑得不懷好意，他指着店裡的林隐說，“他現在喜歡你不過是因為不知道真相，要是他得知當年自己是怎麼死的，又是怎麼被你背叛的，隻怕是恨不得要殺了你…”
“對了，你往這邊來點。”顧淵招手示意陸生往門口的方向來一點。
“幹嘛。”陸生雖然不明白顧淵的意思但還是照做了。
顧淵往外走出了幾步，又叫楚北過來這邊，然後顧淵手中幻出羽扇突然回頭一扇，“陸生玩偶店”搖搖晃晃的招牌終于掉了下來，正中陸生腦門上。
“啊——！”陸生慘叫一聲，“靠！老僵屍你要不要這麼記仇！”
等人都走後，破爛的地下室隻剩了林隐和随夫人。
随夫人還是拉過來林隐的手，溫柔的撫摸着林隐的手腕，這個地方已經沒了針管的痕迹。
“你恨我是應該的，不要原諒我，恨我，我才會好過一點，你一直不肯叫我媽媽，我也從來沒強求過…不是我不在乎，是我知道自己根本不配。”
她語氣沒什麼波瀾，像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我知道你想問我有沒有後悔丢下你，我不想騙你，我對之前所做的任何一件事情沒有後悔過，再來一次我依然會選擇那樣做，你可能無法了解一個當母親的人為了孩子會做出來怎麼樣匪夷所思的事情，有時候我回頭看看這一切，看看自己，我厭惡的想死了一了百了，可我死了明月該怎麼辦呢？他總是闖禍，他父親又是個沒有主意的人，小時候他生病，我總覺得自己虧欠他，沒有給他一個健康的身體。”
林隐喉結滾動兩下有種幹澀的疼，他有些想笑，随夫人甚至不願意騙他，不願意說個謊言。
“小隐，”随夫人用力的抓住林隐，又蓦地松開，“我有時候會罪惡的想，如果你是我的孩子就好了，你為人處世的方式和我是如此的像，可每當我有這個想法我對明月的愧疚就又多一分…”
林隐沉默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看着這個為了自己兒子付出一起的女人。
他一直以為随夫人是不會老的，可是離近了看，随夫人的嘴角和手上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迹。
随夫人也是會老的。
林隐想，自己的母親手上會不會也開始有了皺紋？之前的林隐也想過自己的母親會是什麼模樣，可是腦海中一直是模糊的剪影。是遇到随夫人後，他在腦海裡的模糊輪廓開始有了具體的模樣。
盡管随夫人甚至從來沒把他當過兒子，可林隐還是記得，他被收養後的第一個生日，随夫人親手給他做了蛋糕，上面寫着：親愛的小隐，生日快樂，歲歲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