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他一眼，“空手來的？”他謝擎雲在江璩這裡這麼沒牌面？

“怎麼會。”江璩說着從自己背包窸窸窣窣地掏東西，像個機器貓似的在謝擎雲的目光裡掏出一大把卷子，“當當當！——全科大雜燴！不寫不是高中生！”

謝擎雲雙手環繞在胸前，冷着臉觑他。

江璩嘿嘿一笑，“逗你的。”

他從卧室門口提留着一袋東西回來，“水果是我從家裡的果樹上現摘的，絕對新鮮。奶奶還叫我給你帶了兩條熏肉，用果木熏過沒多久，不是那種長年累月吊廚房的那種。”那種煙熏火燎太過，不适合病人。

謝擎雲說：“算你有良心。”

他問謝擎雲放哪。謝擎雲不想讓他跑來跑去，就讓放床頭櫃了。

于是一袋水果就這樣挨着另一盤新鮮水果擺放。那個果盤說不定就是從附近那個賊拉貴的購物中心買來的。江璩聽說過，月薪過萬到那購物都膽氣不足的奢華之地。

江璩的家裡人沒見過謝擎雲，但是一說到他，都知道是跟阿璩走得很近的熱心腸的同學，知道他去看望還叮囑江璩好好關照他。

“你家沒人嗎？你一個病号就擱這兒躺着他們能放心？”

“大家都有事要忙。一點小病還能讓全世界繞着我轉嗎？”謝擎雲果然是病了，說話也沒有昨晚那麼精神，本性裡的那點乖僻孤戾也就沒掩飾好。

好在江璩對犯病中的謝少不以為意，“你看杜明就比你懂享受，撞見隻老鼠都能請幾天假。”

謝擎雲請了假，江璩可沒有，他隻能在這待上個把小時就得趕回學校了。

一想到兩人身為高中生的作息，就連謝擎雲都不免歎氣。想要在高中生活裡和江璩聯絡感情真得見縫插針。

“你吃了沒？等會兒阿姨拿飯菜過來，你跟我一起吃。”

“啊？來看病還蹭病号餐，這不好吧。”

謝擎雲蔫蔫地看着他，“那你想在這睡覺還是寫作業？你幹什麼我都不攔你，别指望我教你寫作業就是了。”

江璩還為不能既要又要而惋惜。放在謝大少的那群狂蜂浪蝶面前，猶豫一秒都是對謝少床位的不尊重！

“不勞煩你，你好生養病，作業我自己寫。”

謝擎雲咳了兩聲，江璩伸手摸他的額頭探溫，不習慣肢體接觸的謝擎雲下意識握住了他的手，自己發燙的掌心圈住了他纖細的手腕，謝擎雲竟然感覺被燙到的是自己。

江璩對比了自己的額頭溫度，“好像還是有些燙。”于是倒來熱水，又坐下給他削水果。

謝擎雲道謝，江璩想到他以前經曆手術的時候絕對遠比現在更加艱難。“早點好起來，大病你都扛過去了，你的福氣在後頭。”

謝擎雲啞然失笑。

病号餐和餐後藥被阿姨們端來，放在床邊定制的滑動液壓桌。因為知道江璩要來，所以菜色份量都多了不少，清淡和鹹香具備。

江璩在家隻是随便吃了點，現在看到這些也忍不住不客氣地動筷了。炖盅湯頭鮮甜，一看就知道是廢了工夫的。如果沒有預訂，現場點單估計是點不到的。

江璩吃得很香，謝擎雲的胃口也跟着好了些。

江璩轉了轉炖盅，器皿精緻，但沒看見商家的标志，就問謝擎雲這是從哪家餐館訂的。

“家裡的廚師現做的。”

江璩吃了一驚，“沒見你家開火啊。”

“病号餐做起來麻煩，我媽就給廚師在附近開了個店，以後開業除了對外接待，留個小竈專門給家裡送菜或者幹脆上門做。你現在吃的算是私廚，店裡的菜單不一定有。”

江璩被闊少的私廚震驚到飯都忘記嚼了。

江璩艱難地咽下飯，問：“我去你家店裡吃飯報你名号給打折嗎？”

謝擎雲開玩笑：“家屬免費，親友打折。你這小同學想要什麼待遇？”

“唉，‘謝少爺回國後的第一個朋友’，報給人家聽估計也隻能得到一盤免費西瓜吧。”

謝擎雲快笑死了。

收拾了碗筷，江璩削了點飯後水果就想參觀一番，謝擎雲讓他自便。

謝擎雲的房間很大，卧室裡還隔斷出了十幾平的小書房，夾角的兩面牆打了滿牆櫃，塞滿了書和收藏的黑膠唱片，還有一些精巧的陶器擺件以及舊照片。

像江璩這些普通人家的孩子，卧室和書房是沒有區分的。而謝擎雲自己的房間功能俱全，幾乎可以媲美普通人家庭買的商品房。

江璩在這零星的幾張舊照片裡見到了小時候的謝擎雲和抱着他的母親。謝擎雲這厮打小就帥氣，他媽媽也非常貌美有氣質，母子倆的合影幾乎可以當做模特照。

江璩看着好像有點眼熟，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好像在玉器店外見過。為數不多的舊照片，除了一些風景裡出現的外國遊客，似乎就沒有第三人。

靠窗的位置是一張寬大的胡桃木書桌，一眼就能看到外面遠闊的城際風景。書桌上放置的東西不多，除了台式機以外，最顯眼的是一台唱片機。

江璩來了興緻，想要試試，就到書櫃那邊挑張唱片。那些唱片的包裝上大多是外文，江璩翻了幾下，忽然翻到一張沒有文字的，打開一看，竟然發現了保護套内側的手寫信，稱呼是“親愛的謝擎雲哥哥”，署名是“妹妹唐靜熙”。

這是一張唐靜熙自己演奏、自己灌錄的唱片，是她召集好友專為謝擎雲演奏的門德爾松《e小調小提琴協奏曲》。

江璩不慎窺探到别人隐私，着急忙慌地把唱片塞了回去，不小心撞落了書櫃裡其他的小擺件，幸好他反應快，在陶瓷擺件掉在地上之前抓住了。

關于未婚妻的種種傳聞又閃現在他的腦海裡。不難想象，在灰暗的少年時代裡，謝擎雲收到這一份用心的禮物該是多麼高興，那段旋律或許就像一道溫柔的光，在他孤獨的日子裡相伴徘徊。

“……希望擎雲哥哥早日病愈，我在這裡等你回來哦！”

那現在，唐靜熙總算是等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