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謝擎雲走了,江璩怎麼辦?
這個句式很微妙,在委婉的讓步中,把兩個獨立個體的進退關聯了起來。
誰也說不出會怎樣,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他隻是狡猾地給身邊的人出了個暧昧的難題。
飯後兩個脫離了大部隊的人到湖邊散步,夕陽落在寬闊的湖面,遠處傳來籃球在地上砰砰彈起落下的聲音,零星的水鳥在湖邊的淺灘啄食,沒有受到絲毫驚擾。校道很長,時不時有勤奮自律的學生從他們身邊跑過,目光滑過在散步的兩人。
讓人不禁感慨除了上課鈴籠罩之外的時間,竟然這麼惬意自由。
江璩還沉浸在先前那個沒頭沒尾的問題中,謝擎雲忽然停下腳步,任由他軟軟地撞上自己的後背。
“江璩,”謝擎雲突然叫他的名字,态度有點鄭重和不易察覺的懇切,“有一場特别的儀式,我想邀請你出席。”
一張裝幀簡潔而極為正式的燙金邀請函從他右肩上的背包被掏出來遞到江璩面前——
A市博物館“玉振金聲”文物受贈儀式邀請函。
謝擎雲把語氣放得很輕很慢:“這是我母親牽頭組織的私人藏家向博物館有規模的捐贈文物活動和展覽,正好是放假的時候,如果你沒有别的事,不妨和我、我們班的同學一起來看看。”
江璩愣愣接過邀請函,拿在手裡觸感如同絲絨一般細膩又厚重。“喔喔喔喔好厲害……”他被震驚到了,下意識忽略了謝擎雲又在裝超絕不經意,以及快要得逞的笑意。
“oi!那邊的,這裡不讓戀愛!!”
一聲急躁的嬌喝打斷了兩人沉浸而無知覺的暧昧。
江璩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震得手一抖,那張邀請函中間夾雜着的東西飄落在地。
那位發聲如同晴天霹靂的女生面孔很眼熟,橫眉豎目帶着明顯要找茬的氣勢趕了過來。她身旁的女生一臉愕然,不明所以地跟上來,像其他路人甲乙丙一樣,上下左右地審視着眼前倆男生,試圖看出他們到底冒出的苗頭觸犯了“戀愛”的禁令。
她走上前站定之後還叉腰,指着他們手裡的東西反複強調:“學校禁止早戀!”
她那辨識度很高的聲線和标志性的“自然卷”波浪長發,讓江璩回想起了自己和她之間有意無意發生過的尴尬場面。
原來是楊安露。她和她的朋友今天都帶着紅袖章,應該是學生會安排的輪值。
謝擎雲掃她一眼:“你憑什麼說我們在戀愛?”
“就憑你們交接的情書!”
楊安露斬釘截鐵的神色,連謝擎雲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表現得太明顯。
她的朋友大為震驚,偷偷拱了拱楊安露,“我們隻是來檢查清潔區的,早戀這一出我們沒有執法權啊。”
“就說你們承不承認吧!”楊安露不為所動。
江璩嘀咕:“你這是蓄意報複啊……”
女生的小眼神在幾個人之間來回轉,轉到地上的紙張和小卡片,率先撿起來,緊接着又是瞳孔地震:“律師函?!”
江璩疑惑地接過,竟然真是一份拟好模闆的律師函。邀請函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女生拽緊了楊安露,朝他們擠出一抹尴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就匆匆離開了。
楊安露試圖掙紮:“放開我,我要跟他們理論理論!”“嗨呀,别說啦,人家真的有律師函!”
除了律師函,掉落在地的名片上的肖像,竟然是之前有一面之緣的劉律師。名片上面列出來的名頭很響,絕對不是随便找個事務所就能委托的人物。
文物捐贈儀式的邀請函,為什麼會夾帶了這些東西呢?
“江璩,你家裡的事情,我也知道一點。這是上次那位劉律師的名片,他的業務能力很強,有他出面,或許能幫上你家的忙。就當做是請你出席的順手人情吧。”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道謝是那麼地輕。也明白了為什麼對方把幫忙的話故意說得那麼不在意,生怕他覺得兩人的情意不對等。
這就是謝少爺的關愛,千回百轉的。他會給自己看重的人自己最大的特權,卻又小心翼翼,生怕對方被人情壓得無所适從。
把律師名片給了父母之後,這份邀請函被江璩珍而重之的放進抽屜,還不忘對特洛爾斯耳提面命,絕對不可以碰,得到了家養神獸的一句調侃——
“哦喲,感情這麼好。”
正當江璩想着怎麼回報這份雪中送炭的情意時,他竟然無意中得知了謝擎雲的生日。
起因是某年級的學姐在晚自習違紀被通報,告示粘貼在各班通報欄上,仔細一看違紀行為竟然是離譜的打圍巾。
據知情人士所言,學姐的圍巾經過數天奮戰已經打了一米多長了,可能是時間緊迫,才膽敢在晚自習的時候頂風作案。如此招搖,被老師抓包是必然的。
被當衆質問時仍舊振振有詞,學業壓力大需要舒緩情緒什麼的。但是聽到要被沒收,她神色一下就溫婉柔弱了。無他,隻因為這條圍巾,是她要送給crush學弟的生日禮物。
誰的生日?謝擎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