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ng ring ring，愛的和弦鈴在進行，心跳的聲音開始震動我的神經，不知你是否在等待，我已經在這邊期待！Ring ring ring，希望聽到你說Hi……”
“哇！哇！哇！”
“天哪！不是吧！”
戴着銀框眼鏡一襲正裝打扮的職場男青年在場上站得筆直，洩憤般緊緊握住話筒，咬牙切齒精準地說着RAP，明明表情是那麼不甘願，可唱的卻異常貼合旋律。他的嗓音很特别，清冷略帶一點磁性，幹幹淨淨的既不厚重也不低沉。就像他的長相，清秀，蒼白，過分瘦削以至于手上青色的血管都根根分明。跟場上這群青春洋溢，舞動着的少年們分明格格不入，跟這歡快甜蜜的情歌更不搭調，可組合在一起居然又怪異的和諧。
“拉長耳朵提高警覺，神經細胞全被戒備，你的電話絕不漏接……”
蕭毅都不自覺瞪大了眼睛。柳長林無論是聲線，音準，還是節奏感的把握都讓他歎為觀止。要不是知道這是即興表演，誰能想到如此美妙的歌聲竟出自眼前這張滿是嫌棄的臉。
“這也太好聽了！”
“快快快！快拍下來！”一語驚醒夢中人，觀衆們紛紛噤聲，默契地掏出手機高高舉起。
其實他不過是想回擊柳長林的挑釁罷了。就算自己再遲鈍多少也能感受到他隐約的敵意。隻是蕭毅始終想不通他做錯了什麼，讓這位年輕的家長突然就心生不悅。
要說他跟長夏的關系，真的隻是朋友。大一迎新例行幫學弟學妹搬行李認識的。其實長夏行李也不算多，幾乎都用不上别人的幫助。匆匆忙忙互加了微信，之後在學校擡頭不見低頭見，一來二去也就熟悉了。長夏屬于那種性格直爽歡脫的小姑娘，很招人喜歡。隻不過他并沒有非分之想，當然他也沒感覺長夏有什麼特别的心思。
不知怎的，他很少有談戀愛的想法，即便有，多半也無疾而終。不是對方不好，也不是他不喜歡女生，就是……發展不不下去。沒有原因。
即便如此，他還不至于遲鈍到對方喜歡自己都感覺不出來。
難道隻是因為擔心妹妹戀愛？但他又覺得柳長林的敵意來得突然。畢竟剛見面那會兒他還算克制，眼神總是似笑非笑，甚至好像還莫名帶着點同情……所以他才會開玩笑說自己188，不過好像一說完柳長林的臉色更差了。
等等……啊？不至于吧……
話說，分寸感這件事真的很重要！
當初他還覺得蕭毅人模人樣，懂禮貌知進退，哪曉得是自己看走眼，這貨完全就是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的典型，尤其擅長自說自話，根本不理會别人的拒絕。
面對蕭毅，柳長林總克制不住翻白眼的沖動。
蕭毅三兩下套好衛衣對着手機屏幕整理了一下亂糟糟的頭發。熟練地無視沙發上堆得亂七八糟的爛攤子，順手拿起門後那件灰色呢子大衣，張開來湊到神色冷峻，後槽牙都快咬碎的柳醫生跟前。
“好啦~~快換衣服，我們出去吃。”
被生生拽着拉出溫暖的診所，柳長林立即被寒氣刺得一激靈。他體質不佳，天來就很怕冷，這會兒被風一吹幾乎要站不住腳。
蕭毅見狀迅速将他搭在肩上的圍巾繞了幾圈，把他的臉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副眼鏡。一把箍緊他瘦削的肩膀，側身擋住樓宇間肆意亂竄的狂風。
“走走走，快走！一會你被吹病了長夏又該碎碎念了！”
嘿，你還挺有自知之明！柳長林努力掙開一隻手，将圍巾從臉上扒拉開。
好家夥差點窒息！
“……媽求你了！别等了……快回去吧……”
大學城附近原本車來車往行人絡繹不絕的十字路口如今變得空空蕩蕩，偶爾才見着零星車輛經過。馬路對面一對母子似乎起了争執。
不知何時天上飄起了細雪。蕭毅用肩膀撞了撞柳長林。
“最近的新聞你看了沒有？”
柳長林搖頭瞥了一眼，路口那個青年像是看見他了，兩眼放光躍躍欲試，而他的母親正竭力阻止他沖上馬路。柳長林趕緊裝作若無其事轉回視線，放慢腳步将身形完全隐藏在蕭毅的陰影裡。
“你不知道嗎？這事在網上可火了！”蕭毅掏出手機打開視頻軟件。
果然第一條就是。把手機遞給柳長林，他猶豫了一下才将手從兜裡拿出來接過手機。
畫面裡正是對面那對争吵的母子。
“聽說這個叫陳軒的那天在路口撞死了一條狗。沒幾天他就瘋瘋癫癫的，天天賴在這裡，誰來都拖不走。關鍵是他時不時就莫名發起狂來沖到路中間大吼大叫。我說怎麼最近送外賣經過這裡老有人圍觀……”
蕭毅擡眼又朝街對面瞟了幾眼，隻見那兩人還在拉扯。
“這警也報過了，警察都來好幾回了，說是再不解決就要強制關到精神病院去。”
柳長林劃了兩個視頻都是差不多的内容，不耐煩地将手機塞到蕭毅身上，趕緊又把手插回兜裡。
蕭毅見狀知道他是怕冷，不由笑了笑。很自然地伸手拂掉落在他頭頂的雪花。
這種天還是要個帽子才好……
“據說當時那條狗突然就沖了出來，他刹車不及才撞上的。事故認定他沒問題。出于人道主義賠了些錢，狗主人也沒再追究。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素質差，竟然就吓傻了……”
說話間綠燈亮了，兩人并肩而行。
“嘻嘻~~快來呀……”
空曠的馬路上一聲孩童清脆的嬉笑聲突如其來，仿佛就近在咫尺。
誰在後面？！柳長林猛地止住腳步轉身向後張望。蕭毅見他突然停下也隻得一臉困惑立在原地。
“怎麼了？”
後面有啥嗎？他扭頭前前後後快速巡視了一圈。
沒啊？這時間路上空蕩蕩的，攏共四個活人……哎呀，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能站大馬路上發呆啊！
眼見着綠燈閃爍幾秒就要轉黃，他趕緊拽着柳長林快走幾步站上了馬路中央的安全島。信号燈變幻的瞬間一輛卡車疾馳而過！若不是蕭毅反應及時，兩人可能已經被撞上了！
平日裡大學城附近人流密集，這些車子多少還注意點車速，一到這種時候路上空無一人，開車全跟搶着投胎似的，一個兩個都把自己當賽車選手！
咋的是趕時間送外賣嗎？
蕭毅學着柳長林翻了個白眼。這個路口最近出幾次車禍了。要是他手再慢點，今天又得多加兩個交通事故遇害者！
“長林？”
見柳長林一聲不吭，像是還沒回神，蕭毅不禁有些擔憂，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剛才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魂不守舍的。
柳長林凝神細聽了一會兒，長籲一口氣。
沒動靜了……
“哎，軒軒，軒軒！你不能過去，現在是紅燈……”對面那個中年婦女正在極力阻止想要沖上馬路的年輕人。
青年一臉焦急，直朝着這邊揮舞雙手！
嗯？蕭毅扭頭看看身後，沒人。他又伸手指了指自己。難不成是叫他倆？
沒成想青年立即用力點頭。嘿，還真是……
信号燈轉綠，柳長林竟然徑直走向了那名青年，蕭毅趕緊跟在身後。
剛才說起陳軒的時候他也沒說認識啊？怎麼那個軒軒一見他靠近就興奮地想往他身上撲！蕭毅心想對方怎麼說也是個成年男性，還是得小心離遠些才好。這可是個瘋子，萬一發起瘋來傷人可不得了！
“長林！長……噗……”
這貨力氣可真夠大的！不愧是大型犬！柳長林猛掙了掙，發現完全是徒勞無功。
“軒軒！你快放手啊！”陳軒媽媽拽又拽不住，說也說不通，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隻得窘迫又徒勞地一遍遍道着歉。
“真是抱歉……你們别害怕！他，他沒惡意的……”
蕭毅也看出來了陳軒并沒有傷人的意思。隻是他很少見長林吃癟，既确認了沒有危險那自然是要多笑話他一會兒。
柳長林被壓得動彈不得，緊皺眉頭試圖掙脫陳軒的桎梏，抽空還要丢給蕭毅一個白眼！
笑個屁！還不來幫忙！
蕭毅接到他的求救訊号一邊大笑，一邊提溜住青年的衣領，輕輕松松将他從柳長林身上扯了下來。迫于蕭毅高大健碩的身型，青年瞬間老實了許多。他雖然不再上前，可眼睛還一直盯着長林，帶着乞求和迫切的期待。
這種眼神說不出的熟悉，像是……
一隻大狗狗。
想什麼呢！蕭毅瞬間覺得自己的想法可笑。眼前這個分明就是人嘛。
“多多？”
啊？什麼多多？蕭毅看向柳長林，隻見他面對陳軒臉上表情很是笃定。蕭毅有一瞬間感覺腦容量似乎又不太夠。
“啊……啊嗷！”
“哎？！又來！”蕭毅趕緊把人拉住！若不是他手快攔着，柳長林估摸着已經被陳軒撞倒了。
陳軒好似忘了怎麼說話，兩眼放光咧着大嘴頻頻點頭。
柳長林推了推眼鏡，伸手進大衣内袋摸出一張名片遞給婦人。
倚風寵物診所，學院路13号。
柳長林。
“你！你是獸醫啊……”陳軒媽媽不禁有些惱怒，可兒子正扒着人家不放，她捏着名片的手有些顫抖，想質問，又覺得理虧，更怕柳長林他們報警，隻能忍氣吞聲。
“放心吧，我隻給動物看病。”柳長林看穿了她的心思，也不打算多費口舌。
“下午四點前帶着你兒子來找我，到時候我自然有辦法。”說完他也不等對方回應，徑自對着蕭毅說了句，“走吧，去吃飯。”
這啥情況？蕭毅撓了撓頭，見柳長林已經轉身走了，隻得松開陳軒，沖兩人點了點頭，匆匆忙忙跟了上去。
雪越來越大了……看着他落着雪的背影蕭毅心想，這種天氣還是得有個帽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