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診所。柳長林習慣性的擡頭去看對面那棟樓。
火熄了。不……是幻象消失了。六樓樓頂積起了一層新雪,外牆看上去隻是有些陳舊,沒有一點着火的痕迹。
隔着窗戶他似乎看見隐約人影一閃而過……
“我親戚就住這個小區。”白葳葳指指78号樓,“喏,就是這棟。”
柳長林不由得身形一頓。蕭毅似乎也聯想到了什麼,搶着開口問道:“六樓?”
白葳葳一聽頓覺不可思議。
“哎?你怎麼知道?六樓也是他家的,不過他們隻住五樓,六樓幾年前着過一次火就一直空着了。我聽他說最近行情不錯,打算把樓上那層賣了。”
真的是火災!蕭毅一時間隻覺得頭昏腦脹。
不該啊……剛才他也查到了一點六年前關于火災的舊聞。可那時他還在上高中,都沒來過這個城市,為何在夢裡竟能如此身臨其境,仿佛他本就在那裡,經曆曾經發生過的令人絕望的一切。
他不由自主看向柳長林。但長林臉上依舊波瀾不興,甚至是興趣缺缺,好像根本沒把這兩件事聯系在一起。說不定長林已經忘了他那個可怕又離奇的夢。
難道是他多想了嗎?
“葳葳!”對面五樓窗子開了,探出個人來,邊叫邊沖這邊招手。
白葳葳也揮了揮手,看了一眼手機,發現時間不早了。
“學長,我該回去了,我們開學再見啊。”說着她又有些不好意思,思前想後還是開了口,“柳醫生,之前的事真是抱歉……不過我絕對沒有在網上放那些黑料!”
她舉起右手學電視劇做了個發誓的手勢。柳長林點了點頭。她這才笑着揮手離去。
“發什麼愣,進去吧。”柳長林抖了抖身上的落雪推開門,屋内暖融融的空氣撲面而來,拂開了一身寒意。
“在想什麼?”柳長林一反常态,語氣柔和了不少,見蕭毅站在門口恍神便主動伸手扒了蕭毅的外套挂在門後。
“人都走遠了,還心不在焉的。”眼鏡在室内很快蒙上了一層水霧,柳長林一邊擦拭鏡片,忍不住打趣道,“你要想送現在追上去還來得及。”
“送誰?”什麼亂七八糟的。
蕭毅聽得一臉懵,擡眼發現柳長林正對着他笑得狡黠,桃花瓣似的眼眸笑成了一彎月牙。少了眼鏡遮擋,眼中流光一覽無餘。停留在發梢上的雪花在一室暖意中消融,凝結成水珠堪堪欲墜。蕭毅下意識伸出手,終于那一滴水落在了他的指尖。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柳長林為之一愣,眼睫微顫間輕輕掃過指緣,莫名有些心癢。蕭毅隻覺得心髒猛烈跳動,倏地收回手,磕磕巴巴地解釋。
“……有,有水。”
“哦。”
柳長林戴上眼鏡,原本糊成一團的視野終于又回歸清明。
“你耳朵紅什麼?年輕人有點想法不是很正常嘛。”也不知道他難為情個什麼勁兒。大學生談戀愛那不是天經地義麼。
“你不要亂說!”
天哪!别再笑了……
蕭毅慌忙扭頭不去看那雙滿是戲谑,波光盈盈的眼眸。這哪裡正常!一點也不正常!
連他自己都無法正視自己内心的想法,長林真要知道了還會這麼輕松地玩笑嗎?
恐怕直接拿出手術刀都有可能……
火!到處都是火!空氣中彌漫焦灼的氣味和濃烈的煙塵刺激着他的胸腔,讓他幾乎無法呼吸!蕭毅倒在地闆上捂着口鼻劇烈咳嗽,雙眼被煙熏得通紅,淚水直流。灼熱的氣流扭曲了空間,他張着嘴,無力的喘息着,像幹涸的河床上一條正被炙烤的魚。越來越模糊的視線裡,牆上挂着的巨幅婚紗照轟然墜地……
蕭毅滿頭大汗自夢中驚醒,坐在暗夜裡大口喘氣,試圖驅散夢裡瀕死的窒息感。菱歌默默陪在他身邊,一雙綠色的眸子飽含憂慮注視着他。
她進不去他的夢。
就在剛才菱歌又一次潛進蕭毅的意識,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了出來。一定有什麼封閉了連接他夢境的通道……
蕭毅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是不是巧合,親眼一見便見分曉!
匆匆穿戴整齊,蕭毅翻出一隻強光手電揣在兜裡。他的貓悄然坐在門口攔住了他的去路,綠色眼瞳泛着幽光,定定地凝視着他的一舉一動,仿佛能洞悉他的所思所想。
她是要阻止他?有那麼一瞬間,這雙眼睛讓他産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
一人一貓僵持了幾秒鐘,菱歌打着呵欠慢悠悠弓起背伸了個懶腰,挪到門邊躺下。
蕭毅籲了一口氣,搖搖頭甩掉一些突如其來荒謬的想法。幹正事要緊。
“長林?”
78号樓昏暗的街燈下一個人影格外熟悉。蕭毅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怎麼可能這麼巧三更半夜在陌生的小區偶遇……
那人轉了過來,瘦長的身型,蒼白秀氣的面容,不是柳長林還能是誰。
“你怎麼在這?”蕭毅三兩步趕了過去。
柳長林穿了一套黑色衛衣,鞋子也換成方便行動的平底運動鞋,可能是怕冷,腦袋上還戴着那頂羊絨帽子。這麼一打扮跟大學生别無二緻。蕭毅迎面過來微弱的身高差和體型上的巨大差異,帶來不小的壓迫感。
柳長林默默退後一步。
“……散步。你來幹什麼?”
糊弄鬼呢。叫他出去吃個飯還得軟磨硬泡,大半夜出來散步?蕭毅顯然不信他的鬼話,指了指頂樓,倒是完全沒有隐瞞的意思。
“原本打算上去看看,不過……”他咧着嘴一把攬住柳長林瘦削的肩膀,“我突然覺得散個步也不錯。”
臭小子……
柳長林奮力掙了掙,蕭毅粗壯的胳膊緊緊鉗制住他的肩膀紋絲不動。
啧!力氣是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