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洵玉恍然間感覺有什麼人越過警戒線,沖到自己身邊半跪下來,快速又輕柔地檢查了一遍他是否有骨折或肌肉拉傷。
周衍低啞急促的聲音響在耳畔,然而江洵玉一句也沒聽清。轟鳴聲占據了他的聽覺,還夾雜着某些混亂的、不屬于操場的聲音。
僅僅是跑步的時候被人撞飛出去,并沒有磕到頭,為什麼會有這麼嚴重的反應?
江洵玉急促喘息着想。這太不正常了。
但他的意識已經開始越來越模糊。
這個念頭如一線轉瞬即逝的微光,隻出現了一霎,就被黑暗吞沒殆盡。
他太陽穴突突地跳。占據聽覺神經的聲音越來越巨大,也越來越清晰——
突如其來的金屬碰撞聲、玻璃碎裂聲、輪胎與地面的摩擦聲和由遠及近的尖銳警笛。
混亂中江洵玉仿佛還聽到了什麼機械音。
一陣難以言喻的劇痛,并不來自身體任何一處創傷,而是靈魂被抽離般瀕死的撕裂感。
“砰——”
仿佛一隻天外之手按下了這個世界的暫停鍵,一切都猝然安靜下來。
他朝着黑暗急遽墜落下去。
*
沒有人預料的這一情況,包括節目組。
江洵玉的傷勢頂多算是中度摔傷而已,連骨折和大出血都沒有,為什麼會突然昏迷?
直播間裡的觀衆們已經沸騰成一鍋粥了:
“我的天啊這也太脆皮了吧。”
“撞人的是哪個嘉賓,有沒有人指個路。”
“真的不會出問題嗎,醫療怎麼辦……副本裡這個世界是什麼科技水平,看着好落後。”
“這個學校沒有各種智能設備我忍了,連個醫療艙都沒有,還要往醫院送???”
“要是嘉賓摔成腦癱,以後就沒好戲看了。”
江洵玉的昏迷不醒,讓這個簡單的運動會撞人事件熱度飛速上升。幾乎全部的流量在短時間内集中到了受害人和肇事者的直播間内。
撞人的Marco和策劃者楊佳恐懼又狂喜,覺得這一步險棋走得值了。
節目組總部也是人聲鼎沸,總策劃胡安看着激增的直播數據,滿意地晃了晃酒瓶。
然而贊助商中那位周姓投資人很快開始暗中施壓,節目組隻得緊急開會,讨論要不要把江洵玉從副本裡拉出來,帶回真實世界治療。
節目組的緊急會議持續了三個小時。
第四個小時,副本内的醫院重症監護室裡,作為矛盾焦點的江洵玉醒了。
節目組的緊急會議結束了。
如胡安預料的那樣,直播流量繼續往上漲,湧入“墜入心動”吃瓜看戲的觀衆越來越多,一度超過了前幾年的巅峰時期。
*
江洵玉睜眼時看見模糊的灰白色塊。
是醫院病房的天花闆。
然後一團金色撲了過來,溫玖:“天哪!哥你可終于醒了!吓死我了!我——”
他被周衍拎着後衣領從江洵玉床邊拖走了。
病房裡的NPC老師和醫生護士立即圍上來。
又是一通檢查,醫生給出了“留院觀察一晚,第二天早上就能走了”的結論。
節目組聽到這個結果後,評估了一下,立即啟動緊急預案介入副本設定。
于是NPC監護人和班主任老師都走了,留下來陪護的人選成了周衍。
顯然,觀衆們對這個安排很滿意。
江洵玉對這一安排無言以對。
他的病房還是個單人間,看來節目組對“孤男寡男共處一室”的追求就沒停止過。
他很快明白了自己目前的狀況。手肘、腿部中度摔傷,腳踝扭傷,此外沒有其他症狀。
剛才的昏迷,就連醫生都說不出所以然來。
“神經系統檢查、影像學檢查和生命體征監測都是正常的。”周衍告訴他,“這裡的醫療水平偏低,但這些還算靠譜。
江洵玉:“謝謝。”
天色已經昏暗下來,從周衍的角度看,病床上的人此刻無端顯得有點乖,大概是被“躺着”這個姿勢削弱了冷感。
觀衆們顯然也做如此想,時不時有評價顔值的彈幕從層層疊疊的彈幕牆裡被頂出來:
“破碎感病美人也好适合他!看這顔值!”
“剛進來,這就是運動會上受傷的嘉賓嗎……我的天,這是什麼易碎白瓷花瓶!”
“提醒一下新觀衆哈,我推平時是高嶺之花暴力美強受,一言不合卡老攻脖子那種。”
周衍的嘴角翹起來一點。
然而還沒等他看幾條彈幕,敲門聲響了,護士把病号餐送了進來。
周衍道了謝接過來,興緻勃勃準備喂飯。
結果一回頭,床上的人已經坐了起來,用完好的左手拉起了床沿的小桌闆。
周衍:“……”
喂飯的夢想在五秒鐘内破滅了。
“你怎麼坐起來了。”他把病号餐端過去,有點心虛地問,“頭暈嗎?”
江洵玉蹙眉,不太理解:“不暈。我是輕傷,不是癱瘓,為什麼不能坐起來?醫生說的?”
“……這倒沒有。”周衍說。
*
第二天清晨,經過醫生的批準,江洵玉從醫院病房被送回了學校宿舍。
周衍終于如願以償地抱着他上了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