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恩女士猛地擡起頭,渾濁的雙眼在星灼的注視下,漸漸恢複了一絲清明。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隻是無力地搖了搖頭,幹裂的嘴唇顫抖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咚、咚、咚。”敲門聲又一次響起,比前兩次更加急促,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最後通牒。
萊恩女士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住戰抖的身體,她背過身去,用顫抖的聲音低聲說道:“是……是收債的。”
“收債的?”星灼歪了歪頭,藍色的電子眼眸中閃過疑惑,似乎不太理解這個詞語的含義。
“他們……他們每個月都會來……”萊恩女士的聲音越來越低,仿佛陷入了某種痛苦的回憶,“芬恩的醫藥費……我借了很多錢……”
星灼靜靜地聽着,沒有插話。他知道,在貧民窟,債務就像一張無形的巨網,将無數人牢牢地困在其中,永無翻身之日。
萊恩女士轉過身,緊緊抓住星灼的手。
星灼低頭看着萊恩女士枯瘦的手指,那上面布滿了老繭和裂紋。他能夠感受到萊恩女士的恐懼,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絕望,即使是最冰冷的機器也無法無視。
“咚、咚、咚。”這一次,伴随着一陣粗暴的撞擊聲。
“快,星灼,到芬恩的床底下躲起來!”萊恩女士的聲音因為恐懼而變得尖銳,她用力推着星灼,試圖把他塞進那張金屬床底下狹窄的空間裡。
星灼低頭看着那張簡陋的床,金屬框架上布滿了鏽迹和劃痕,床墊單薄得幾乎可以透過它看到冰冷的地闆。他微微蹙眉,藍色的電子眼眸中閃過疑惑。
“萊恩女士,我不明白……”星灼試圖詢問,但他還沒說完就被萊恩女士打斷了。
“别問了,照我說的做!”萊恩女士的聲音幾乎是嘶吼出來的,她用力地将星灼推向床邊,“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來,不要發出任何聲音,答應我,星灼!”
星灼被萊恩女士突如其來的情緒爆發吓了一跳,他後退了一步,電子眼眸中閃過不安。
“答應我,星灼!”萊恩女士的聲音顫抖着,渾濁的雙眼充滿了哀求。
星灼看着萊恩女士,她的臉上布滿了驚恐和無助,那是一種他無法理解,但卻能清晰感受到的情緒。他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你,萊恩女士。”星灼的聲音平靜而柔和,像是在安撫受驚的小動物。
得到星灼的承諾,萊恩女士似乎稍微安心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指着芬恩的金屬床,語氣急促地說道:“快進去,躲好!”
星灼沒有再猶豫,他彎下腰,将自己修長的身軀塞進了狹窄的床底下。金屬床架很低,他不得不蜷縮着身體,才能勉強躲進去。
逼仄的空間裡彌漫着一股劣質人造纖維和金屬鏽蝕混合在一起的怪異氣味,星灼的電子眼眸在黑暗中閃爍着微光,他靜靜地聽着外面傳來的動靜,萊恩女士慌亂的腳步聲,急促的呼吸聲,以及越來越重的敲門聲……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在逼仄的空間裡回蕩,星灼聽到萊恩女士慌亂的腳步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低沉而沙啞的男聲,帶着輕蔑和傲慢:
“萊恩女士,我希望你明白,拖欠聯邦醫療補貼的後果,可不是你能承擔的。”
星灼微微皺眉,電子眼眸在黑暗中閃爍着淡藍色的微光。這個聲音他并不陌生,正是那天在黑色大廈的辦公室裡,脅迫他監視陸呈的男人。
“賽弗大人,求求您,再寬限幾天吧!”萊恩女士的聲音裡充滿了哀求,“芬恩的醫藥費……”
“醫藥費?哼,一個基因病的拖油瓶,活着也是浪費資源。”賽弗粗暴地打斷了萊恩女士的話,“我勸你還是早點把她送到回收站,還能換幾個信用點。”
“你……你怎麼能這麼說!”萊恩女士的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芬恩是我的孩子,她是我的命!”
“孩子?一個基因崩潰的怪物,也配稱之為孩子?”賽弗的聲音裡充滿了嘲諷,“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現在,此刻,還清所有欠款,否則……”
賽弗沒有再說下去。
星灼透過床底的縫隙,看到一雙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鞋面上裝飾着銀色花紋,那是隻有聯邦高層才能穿得起的奢侈品。
在黑色皮鞋旁邊,還有一雙沾着泥點的棕色柳釘靴子,靴子主人似乎有些不耐煩,用腳尖輕輕踢了一下金屬門框,發出“砰”的一聲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