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柏柯委屈地抱怨了一句:“哥,為了區區十塊錢打車費,至于嗎?”
宿來:“至于,蚊子腿也是肉。”
他為的當然不僅僅是這十塊錢,柏柯所提供的主線任務信息才是最值錢的。
柏柯:“……”
搞了半天對方在瞎轉悠呢…可有什麼辦法呢?最後他也隻能選擇原諒。
柏柯委屈巴巴地抱着外賣箱,把它當成大佬的大腿不松手。
有了這份白事鋪老闆親手畫的地圖,宿來的小電摩再也沒在原地兜圈子,距離招租廣告上的地址越來越近。
走出最開始的區域,街市上也漸漸有了“人”,雖然他們行屍走肉的模樣實在稱不上是活人,但至少有聲音和響動了。
宿來稍稍放慢車速,避免撞到總是突然出現的“路人”。
鬼不怕撞,但現在鬼多勢衆,萬一真出現什麼交通事故糾紛,他跑不赢也打不過。
就在宿來經過十字路口時,一位蹲在地上燒紙錢的阿婆突然擡頭,直勾勾看向行駛而來的小電摩。
準确來說,阿婆是在盯着挂在車頭的貓玩偶看。
宿來覺察出不對勁,猶豫片刻後将車子停下。
“喂,來哥,又怎麼了…”柏柯的聲音透着絕望。
宿來:“順手關愛老人。”
柏柯:“?”
宿來從外賣箱拿了一疊紙錢揣在懷裡,走到燒燙的火盆前:“老人家,你認識這個貓玩偶?”
阿婆輕笑一聲,沒搭話。
宿來将新買的紙錢往火盆裡灑,“嘩”的一下,黯淡的火苗立刻蹭蹭往上冒。
新買的紙錢沒受過潮,燒得旺盛又均勻。
阿婆燒紙的動作頓住,僵硬地扭頭看向宿來。
神奇從戒備變成奇怪。
宿來還做了拜拜的手勢,将一包紙錢全都扔進火盆裡。
畢竟沒有誰不喜歡被人送錢的。
“前兩個街口新開了家壽材店,價格優惠質量不錯,店老闆讓我在鄰裡間多做宣傳。”宿來将自己的行為合理化。
阿婆終于開口了:“你是壽材店的員工?”
宿來:“不,我隻是個跑腿的,給人送貨。”
他指了指挂在車頭的貓玩偶,“這一趟接了委托送這個,老人家,你認識這個玩偶嗎?”
阿婆點頭:“玩偶是張三家的獨子王小四的,小四天天把玩偶抱在懷裡,我看着他長大,他們一家住在十四巷444号,不會錯的。”
宿來:“王小四去哪了?”
阿婆沉默一瞬,不停搖頭:“失蹤好多年了。”
“當年他爸媽将尋人啟事貼了滿街滿巷,老一輩都知道這麼個事,村委會還存有王小四的失蹤記錄呢。”
張三家的孩子王小四,聽起來很複雜的家庭關系。
宿來:“村委會幾點下班?”
阿婆:“好像是六點半。”
六點半,和玩家的主線任務一樣的時間節點。
“謝了,阿婆。”宿來起身,重新戴上頭盔。
阿婆:“誰給你的送貨委托?”
宿來笑了笑:“客戶的事情,我有義務保密。”
說完,宿來已經啟動電摩朝蓮塘巷47号加速開去。
“來哥,車頭這貓玩偶難道是…”柏柯在旁聽到了宿來和阿婆的對話,對貓玩偶的來源有了不好的猜測。
宿來言簡意赅:“我撿的。”
“啊?從哪撿的…?”柏柯看貓玩偶的眼神都變了。
宿來:“從王小四那兒。”
空氣靜默一瞬,柏柯吐出一句“卧槽”。
“你是指王小四的鬼魂嗎?”他小心翼翼地确認。
宿來:“反正不是活人。”
柏柯:“……”
大佬的操作他不敢置評,隻讪笑,“張三的兒子王小四,挺諷刺的。”
宿來:“可能張三的老婆姓王,小四随媽姓。”
柏柯不講話了,為自己的隔壁老王文學腦子感到慚愧。
6點07分,騎着電摩的兩人抵達招租廣告上的出租屋地址。
貼着白瓷磚的自建房與周遭融為一體,大老遠就看到兩層樓的房間窗戶都點了燈。
柏柯第一時間便預感到不妙。
車停穩後,他拿着招租廣告朝自建房走去,原本虛掩的鐵門被從裡向外推開,一老一少從房裡走了出來。
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柏柯停下腳步,與站在門外這兩人短暫地對峙。
中年男人滿臉橫肉,刀疤從左眼眉骨一直延伸到右下颌,咬着根牙簽不講話。
少年臉上濕漉漉的,不知道是水還是汗,瘦削的臉龐上肌肉繃緊,眼神如鷹隼般盯着遠道而來的柏柯,又越過柏柯的肩膀看沒從電摩上下來的宿來。
——不好,被人捷足先登了!
柏柯在現實裡就是普普通通的社畜,被一老一少兩位社會人士盯得無所适從,他下意識朝後退了一步,求救地看向宿來。
少年倚在門上,一副絕不放人進去的架勢。
中年男人扯了扯唇角:“你們來晚了,5點45的時候,房已經被我們租了。”
不用他說,兩人也猜到了現在的狀況。
5點45分,柏柯意識到自己已經輸在了起跑線上。
他錯估了一件事,不是隻要找到房源就能租到房子,這裡和現實世界不一樣,租房的供需關系并不平衡,招租公告很可能也不僅僅隻有這一份。
有背景、有經驗的老玩家可以用道具獲取租房信息,然後先一步把房子租下來。
隻要順利簽了租房合同,就能完成生存任務一:成為春風社區居民。
“你們是和誰簽的租房合同?”宿來問。
中年男人:“中介。”
一個秃頭npc從窗戶探出頭來,臉上挂着僵硬的笑,朝外邊兩人點了點頭。
這就是他口中的中介。
柏柯不死心,急切地對秃頭中介問道:“請問能不能再勻一間房出來…隔斷也可以…”
“廁所我也不介意!隻要…”他聲音發顫,在努力為自己争取存活機會。
秃頭中介:“抱歉呢,我們是正經中介公司。”
“可……!”
宿來盯着秃頭中介:“中介費不便宜吧?”
中年男人皮笑肉不笑:“這點錢用來買命,也值。”
“提醒你們一句,僧多肉少,這麼慢悠悠地找房子可活不下去,”說着他看了眼時間,幸災樂禍道,“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
言下之意,副本裡提供的可租房源與玩家數匹配不上,注定有部分玩家沒辦法租到房子。
柏柯雖然不甘心,但知道再耗下去也無濟于事,隻能咬咬牙,迅速從台階跳下來回到電摩:“我們隻能盡快到公告欄找别的招租信息,碰碰運氣,萬一…”
“還有不到二十分鐘。”宿來提醒了一句。
“我是說萬一!”柏柯突然拔高音量,他心裡比誰都沒底。
“…是你忽悠我說認識路…一路上逛街似的浪費時間…”在極度不安的狀況下,他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責備對方,通過推脫責任來發洩情緒。
雖然柏柯心裡比誰都清楚,他在無能狂怒,他怎麼都不可能比這兩人更快找到房源,注定會晚一步。
而宿來淡定的神情讓他更氣了,對方是大佬,即使沒完成主線任務也可能有保命的道具,但他區區一個社畜玩家可沒這樣的本事!
宿來沒發脾氣,而是轉向中介:“喂,去村委會怎麼走?要多久?”
中介指了指巷子另一側:“從這裡拐出去就是,兩分鐘。”
“上車,”宿來重新戴好頭盔,“待會辦事人員就該下班了。”
“接下來我們…”柏柯眼下無法,隻得收拾好沮喪的心情跟着大佬走。
宿來:“去一趟村委會,解決戶口問題。”
說着,宿來已經擰動油門,穿越小巷揚長而去。
他看了眼後視鏡,給幸災樂禍的兩位玩家留了句話。
——“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