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維娜坐在沉睡的楊清病床旁邊，縱然身邊都是喧鬧聲，她仍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隻有眼睫顫一下，還能知道她是個活人。

薇薇安勸她去洗一下身上的髒污，羅維娜沒回應。

隐隐約約能感覺，陸燎和謝予寒各自來了一趟她身邊，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和她說些什麼，“兇手”、“爆炸”……

他們在說什麼？她聽不清。

少女眼神失焦，卻攏在楊清的方向，模糊的視野裡還能看見楊清沒有血色的臉。

怎麼會這樣呢？楊清……也會死嗎？

最開始，羅維娜是不怎麼喜歡楊清楊澈兩兄弟的。

父親帶了倆人族小孩回來，幼年就已經長得高挑的龍枭族幼崽對這兩個家夥不屑一顧，哼唧一聲就轉身要往母親懷裡鑽，父親偏揪住她的衣領，呵了她一聲：“羅維娜！你要有禮貌，他們會一直陪伴着你的。”

羅維娜不可置信：“就這？這兩個瘦弱的家夥？陪伴我？”

她陪伴他們才對吧！

父親拍了下她的腦袋：“楊家和我們交好，對未來有益，這兩個小跟班，你收着吧！”

羅維娜不懂有益不有益，她隻覺得兩個小跟班很讨厭！

瘦瘦小小的男生們跌跌撞撞地追着紅發女孩，一直追趕到高中，追趕到大學，磕磕巴巴說不出話，到跟在老大後面彩虹屁吹得飛起。

“老大，我們誓死追随你一輩子！”

振聾發聩的喊聲似乎還在耳邊回響，羅維娜抽了抽鼻子，小心翼翼碰了碰楊清的手臂：“笨死了，快起來啊……”

“老大。”

楊澈拉來一個椅子，疲憊地在羅維娜身邊坐下。

羅維娜終于動了，一轉不轉的眼珠挪動，機械地看向他。

眼眶裡嵌的，之前熠熠生輝的紅色瑪瑙此刻失去了光彩，黯淡不已。

白淨的臉也髒髒的，全是黑塵留下的印子，淚水在中間留下兩條細細的痕迹。

楊澈給哥哥撚了撚被角，低着頭避開那雙無神的眼：“你……要不去休息一下吧。”

“不要。”羅維娜立刻拒絕了他，“我想在這裡，再坐一坐。”

楊澈歎了口氣，直白地捅破窗戶紙：“就算你在這坐多久，楊清他也不會立馬睜開眼睛好起來。”

他語氣嚴厲，第一次沒有無腦支持羅維娜的話：“老大，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去稍作休息，然後找出兇手！”

找出……兇手？

這句話終于讓羅維娜清醒了點，紅色的眼睛稍稍有了光。

對了，造成爆炸的兇手。

令人窒息的是，她知道……她知道是誰制造了爆炸，她知道是誰造成了楊清的重傷。

可羅維娜不敢相信這個真相，她意識到，如果在昨天她就說明自己“看錯”了什麼，也許就可以避免今天的傷亡！

羅維娜沉默下來，她張了張嘴，澀聲說：“我好像知道……兇手是誰了。”

楊澈愣了一下，急急問：“老大你知道是誰？！”

羅維娜閉了閉眼睛，她想起那雙在濃濃黑煙裡看到的眼睛，紅色的、冷漠的，無聲觀察着尖叫逃跑的人群。

可那雙眼睛，明明新年的時候，還是彎着笑眯眯的，眼睛的主人甚至摸了摸羅維娜的頭，和藹地誇她“已經有了父親的風範，想必不久就能成為新的龍枭族族長”。

怎麼可能呢，怎麼能是他呢？

羅維娜附在楊澈耳畔，低低地說：“我看見了漢森哥的眼睛。”

楊澈聽到這個名字，下意識脫口而出：“不可能！”

羅維娜将身子抽遠，靜靜看着瞪大眼睛的楊澈：“你也覺得不可能是吧，難道是我……再一次看錯了嗎？”

楊澈也沉默了，他無法回答。

龍枭族重視族人與族人之間關系紐帶的聯結，極為重視種族情感，若是漢森真的這樣無情地和其他叛徒一起，對付了羅維娜和她的學校，這很難不讓羅維娜受到極大的打擊。

少女不自覺咬了咬手指甲：“難道他以前的溫和，都是裝出來的嗎！”

她的臉頰好不容易消退下去的龍麟，再一次浮現在了面上；紅眸也逐漸浮現了豎紋。

“老大，冷靜。”楊澈深吸口氣，勸阻住要冒火的羅維娜，認真地說，“我們現在應該做的，是冷靜下來，同學們團結一心，把那些混蛋抓住！”

羅維娜和他對視，吐出口氣：“對，你說得對。”她站起身喃喃，“我得先去找到前組長他們……”

“不用找了，”溫熱的手扯住她的胳膊，聲音沉靜，“我們剛好也在找你，去另一邊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