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基地外又在下雨,傾盆大雨。
暴雨伴随着刑厄的話音一齊在霍序則耳邊炸開,讓霍序則無意識偏了下頭。
他真的不懂刑厄。
就像梁幸懷疑自己與北部基地某位高層“有一腿”在人家基地藏着舊情人一樣,霍序則也越來越迷惑,自己跟刑厄之間過去究竟是有什麼重要的細節難道被他遺忘了嗎?
今天上午霍序則一進觀察辦的門,他就意識到那位對自己過于恭敬,話裡話外甚至有些巴結谄媚的蔣主任不對勁。
沒過多久,刑厄來了。
霍序則的眼睛現在已經恢複,如果他不想與他人眼神接觸,出門必定需要蒙住自己的雙眼。
然而他可以手動封閉自己的眼睛,可越來越不受控制的精神絲還是在刑厄出現在觀察辦門外的第一時刻,精神絲就将信息反饋進了霍序則的大腦。
包括如今刑厄的副官劉磊承潛意識裡沒能忍住的心聲。
霍序則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精神絲不去探究他人的私人腦域,現在還隻是潛意識心聲,過不了多久可能就是無意識入侵他人大腦,占領、破壞,最終徹底控制他人變成沒有靈魂的傀儡。
霍序則必須要死,還得要快,必須趕在自己的精神體蜘蛛長過刑厄的白獅大小以前,被刑厄的精神體用血液凝固異能一擊斃命。
這是人類幸存者最後的機會。
也是南部基地研究院最後一名研究員被迫自殺前,留給霍序則最後的話。
霍序則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像是嵌在嘴角的溫和笑意都收了一點,誠懇問:“在讨論工作問題以前,我能先問一個私人問題嗎?”
話是對刑厄說的,可霍序則蒙着白絲的眼睛卻是“看”着刑厄的副官劉磊承的方向。
劉磊承聰明伶俐,立即反應過來這位眼睛不太好使的霍先生如果不是不小心看錯了方向,那麼就是“私人問題”需要自己回避。
劉磊承馬上說:“刑哥,我有份文件落在辦公室了。”
劉磊承善解人意小跑步離開後,刑厄與霍序則一起站在北部基地大樓門禁處門口看着樓外的瓢潑大雨。
“你想問什麼?”刑厄問。
在霍序則開口之前,刑厄又說:“站裡面一點。”
今天中午的暴雨太大,雨水反濺到了霍序則的鞋尖上。
霍序則從善如流後退半步,開口:“我想知道,昨天下午你為什麼召出自己的精神體?”
“因為想顯擺自己是異能者了嗎?”
霍序則抛出問題的同時,甚至十分不負責任地給出了個惡意揣測選項。
刑厄聞言猛地扭頭看向身旁的霍序則。
幾秒後,他又擰緊眉目别開眼睛。
“不是。”
“我沒有這個意思。”他渾身繃得像根直挺挺的勁竹,喉結反複上下滾動,張了張嘴,又閉上。
“對不起。”可是他又說。
霍序則面色很平靜,探出一隻右手伸入身前的雨簾中:“既然不是顯擺,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難不成是為了一個瞎子的自尊心?
霍序則不負責任地想:這也太扯了。
身旁的刑厄看着霍序則探出遮雨檐的手,霍序則瘦得厲害,明明身姿挺拔、身高優越,可他穿着黑色的T恤衫,除了肩寬合适仿佛到處都空蕩蕩的。
當他将手伸入雨中,暴雨噼裡啪啦打在霍序則凸出的腕骨上,又高高躍起反濺到小臂上挽着的T恤衣袖上。
刑厄強迫自己錯開視線,忍了幾秒鐘,又猛地看回來,終于還是伸手将霍序則伸出去的手一把按回遮雨檐下,又飛速收回。
整個過程,動作又兇又狠,如果不是霍序則恰在這時感知到了一句不合時宜的心聲,大概都會以為是自己咄咄逼人的問話将人逼急了,生了氣。
【袖子都濕了!】
精神絲傳遞回來的話,讓霍序則白絲下閉着的眼睫都微不可察地顫了顫。
他接收到了刑厄情緒稍嫌暴躁的心裡話。
在刑厄伸手将他的手按回檐下的一刹。
也是在同一時間,霍序則不可思議地聯想起,昨天刑厄讓自己坐上他的精神體前,自己當時是不是剛好踩進過一個水坑?
袖子濕了又不是手斷了,為什麼要在意?
昨天的精神體難不成還是因為鞋濕了?
霍序則不禁為自己舉一反三地推導論斷,感到匪夷所思。
霍序則曾猜測,刑厄應該是比自己的腦域進化等級更高的身體強化者,因為他記得當刑厄昨天下午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放出精神體白獅。
獅身齊平霍序則胸口以上,那麼白獅的整體大小不出意外就會在自己兩米高的蜘蛛之上。
而且霍序則無論主動被動都從沒接收到過刑厄的任何思緒線索,他以為是因為自己的進化等級比刑厄低,所以精神絲反饋不了對方的任何信息。
可剛才霍序則第一次接收到了刑厄的心聲,是因為他們的等級差距可能相差并不大,隻有身體接觸時才會接收到對方的情緒和心理?
“我們……”
觸及不到刑厄的内心意動前,霍序則懷着疑惑一點點靠近試探,可現在偶爾聽到了一句,霍序則心裡的疑問卻越來越多……
“我有什麼值得你對我特别優待的嗎?刑厄。”
霍序則心思百轉千回,沒能忍住脫口而出。
獨棟别墅,精神體代步,還有剛才匆匆趕來阻止他進入觀察中心工作,甚至還編出自己有外出任務的謊言給他無中生有了份工作。
在對方不清楚自己的特殊性與危險性的前提下,刑厄圖什麼呢?
然而霍序則問完又有些後悔,因為無論對方的答案是什麼,刑厄和他最終都隻能是劊子手與死刑犯的關系。
“刑哥!”
好在霍序則沖動完自我悔悟之時,救星來了。
離開沒多久又匆忙返回的劉磊承上前湊到刑厄耳邊,悄聲說了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