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幸知道也不知道霍序則不能吃肉。
知道,是因為霍序則從大一入學起确實頓頓吃素,而不知道,是因為霍序則早不需要遵守這條規矩了。
霍序則的家人都死了。
那個全家守齋吃素才能靈驗的願望,永遠都不會靈驗了。
霍序則從刑厄的問話中聽出了不理解。
在刑厄的眼裡,霍序則大概就是個路邊遇見個陌生小孩,随手就要轉錢給人買糖,遇個劫财劫色的猥瑣男也非要恪守承諾給與報酬,為了朋友當然隻會更加連損傷自身也在所不惜的絕世愚善大冤種吧?
霍序則想,這應該屬于一種恨鐵不成鋼的鄙夷情緒。
可刑厄的話裡又有憤怒。
還有…難過。
霍序則寬大的手掌握着手中的傘柄,在刑厄看不到的角度,大拇指微微用力,指腹泛出蒼白。
他可以解釋,霍序則很擅長感受他人的情緒,他的精神絲從散步初始就蠢蠢欲動想要探向身旁的人。
他可以對刑厄說,你誤會了,我的排骨不是做給梁幸吃的,他也可以說,他送給他遞情書的女生出食堂隻是為了體面,他不在意同伴打錯的肉湯因為他喝之前自己也沒注意到。
他的那點與人為善相比他曾經擁有的根本算不了什麼,這不值得刑厄關注關心,更不值得他記到現在。
可霍序則這一刻什麼都沒有解釋,不能解釋,他意識到今晚出來散步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
所以霍序則開口:“刑厄,我們……”回去吧。
“誰在前面?”然而霍序則話才說到一半,忽而話鋒一轉,蓦地“看”向前方路燈熄滅的方向。
身旁的刑厄也立即警覺。
霍序則的精神絲是無形的,他近段時間精神力暴漲,精神絲常常無意識溢出。
就在剛才,他企圖擅自接近刑厄的精神絲被他強行扭轉方向甩去一邊,卻在深入前方路燈沒亮的黑暗路段碰了個什麼東西。
準确來說,是個人。
刑厄沒有任何遲疑擡臂将霍序則擋到身後。
前方沒有燈光的黑暗中慢慢傳來腳步聲,在腳步聲漸近,即将走出黑暗中時,黑暗中的人影說:“請問……”
“别看他!别回話!”霍序則搶在那人之前,倏然握住刑厄的一邊手臂猛地拉後一步。
對方是感染者!
霍序則今天早上從别墅三樓醒來,整個三樓卧室布滿了蜘蛛網,他的精神體失控在加劇,所以霍序則上午出門前掰折了精神體的一隻腿。
精神體與異能者高度共感,甚至可以說精神體即是一個異能者命門所在。
霍序則懲罰自己的精神體,以至于他現在腦中都還在嗡嗡轟鳴刺痛,鑒别感染者的觸覺也遲鈍了許多。
但黑暗中的人影一開口,霍序則随即确認。
——會正常出聲說話,是高危感染者。
黑暗中的人聽到霍序則的話,腳步一下子加快,霍序則迅速做出反應,扭頭對刑厄說:“你不能看他!把燈打滅!”
經過五年末世的更替變異,喪屍病毒感染者外貌、行動力都幾乎與常人無異,很難一眼辨别,更何況一眼以後看的人也很可能成為下一個感染者。
霍序則沒法解釋自己為什麼确定對方是感染者,他隻能寄希望于刑厄信他。
好在幾乎是與他話音落下的同一秒,砰的一聲,他們身後的路燈燈管應聲碎裂。
刑厄掏出了槍。
附近完全黑了下來,腳步聲還在一刻不停靠近過來,刑厄将霍序則推後,而自己則反向上前卻被霍序則拉住手腕。